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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西凉和二霞,并不知道正有费氏心心念念的研究着他们。
傅西凉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看鱼,看了一个多小时,还看。忽然感觉二霞似乎说了句什么话,他回头问道:“什么?”
二霞答道:“我说,我明天给小丁先生送一串粽子,就当是谢他今天帮我扛了米,好不好?”
傅西凉重新望向了鱼:“好。”
二霞又道:“晚上得把鱼端进房里,别让那只野猫叼了去。”
傅西凉披着一身金红色的夕阳余晖,再次回头:“端到谁房里去?”
二霞被他问愣了:“都行,别让猫叼去就行。”
傅西凉端起盆就进房去了,一直把鱼送进了自己的卧室,侧身躺在床上看鱼。那鱼很闲适的在头号大洗衣盆里游游转转,而傅西凉从来都没这样近距离的仔细看过大活鱼——原来他是个少爷,没有进入菜场和厨房的机会,在公园里倒是看过湖水里的鱼,然而那鱼都陌生,不像盆里这条,是自己家的,十分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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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傅西凉脱衣服钻被窝,和床下的大胖头鱼共度一夜。
他这一夜睡得很好,直到日上三竿之时,才睁了眼睛。睁了眼睛向下一望,盆没了,跳下床跑到窗前,他就见二霞手起刀落,“咣”的一声将那胖头鱼的大鱼头剁了下来。
他连忙穿了裤子披了衬衫,推开窗户问道:“杀了?”
二霞本是忙得兴高采烈,如今见了他,才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早上她是悄悄进了傅西凉的卧室,把那大胖头鱼端出来的。她先前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感觉傅西凉睡觉好像是脱得比较光,所以只要他在卧室里,无论昼夜,她从不随便往里进。
“杀了。”她答道:“这鱼太大了,一锅都炖不下。”
傅西凉有些怅然,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这鱼买回来就是要杀的。
他悻悻的走去洗漱,而二霞把鱼炖进锅里,又将煮好的粽子拎出一串,快步跑去前院给了丁雨虹。丁雨虹收了她的粽子,给了她一个香荷包:“我嫂子做给我侄子的,也给了我一个。我这么大的人了,哪能戴这个?你拿去挂在房里吧,能香好多天。”
二霞惦记着锅里的鱼,接了香荷包走了。费文青正在对面办公室里和同事闲谈,从窗口目睹了楼下的交易,宛如遭了雷击,面红耳赤,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四章 :端午节(三)之天下大乱
费文青认为自己不能等到明天了,兴许明天楼下的汽车夫就要和后院的女仆私定终身了。
中午时分,他离了报社,午饭也无暇吃,一路连走带跑,先去买了早已相中的一束鲜花,然后进入稻香村,挑那最贵的礼盒,装了满满一盒子苏式点心。
“拼了,不过了!”他一边看着伙计装盒子,一边怄气似的掏钱包。心中又怀了一腔酸楚的柔情,含嗔带怨的想起了二霞:“冤家,你以为你花的是谁的钱?”然后自问自答:“这还不都是咱们两个的钱?”
一手拎着大礼盒,一手握着那束鲜花,他看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快到下午办公的时刻了,长舌日报社虽然薪水丰厚,但社长是不会白让他们舒舒服服拿到钱的,想要迟到早退的偷懒?须得问问社长手中的刀枪棍棒是否同意。
于是,虽然路途并不很远,但他还是叫了一辆洋车,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傅宅后院。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心跳如鼓擂,两只手哆嗦得厉害,后背的汗水几乎浸透长衫。对着那两扇黑漆院门,他做了个深呼吸——不行,还是哆嗦,于是更深的吸了一口长气,然后“呼——”的吐了出来。
院门一开,二霞拖着一竹筐菜根鱼骨粽子叶之类,也出来了。
她是打算把这筐垃圾拖去远处的脏土堆,哪知刚一出门,扑面先来了一口热气。她慌忙向后一退,这回再看,越发惊讶:“哟,你不是——”
她强行咽下了“馋人”二字。
费文青也开了口:“你认识我吗?”
“你不是楼上的那个——”
二霞再次咽下“馋人”二字。
费文青感觉自己好像是笑了笑,但是心慌意乱的,也不确定:“我姓费,双名文青,就在你们楼上报社里做事,做编辑。”
二霞点点头:“哦,你是来找傅先生的吗?”
“不不不,我是来找你的。今天是礼物节,我来送你一些端午。”
“啊?”
他把鲜花和礼品盒子往二霞怀里一塞:“这个礼拜天,如果你放假的话,我们一起去公园划船好不好?逛完了公园,我们再一起去吃饭,嗯……去番菜馆子里吃大餐,然后再看一场电影。”
二霞一边用腿挡着身边那只竹筐,生怕它翻过来洒上一地,一边把鲜花和礼品盒子往费文青那边推:“不不不,我不能收你的礼,费先生你有话好说,你把这些拿回去。”
费文青心知只要把礼物送出去,自己的爱情故事就有了下文,所以眼看二霞拼命的要把礼物往自己怀里搡,他立刻连退几步,说道:“二霞小姐你不要客气,我是完全没有恶意的。我们礼拜天再见。”
然后他转身就跑,二霞要追,那破竹筐又立不住,她一走,竹筐就得倒。转身先把鲜花和礼品盒子放到院内,她拖着竹筐先走,及至连筐带垃圾一起扔了,她才快走回来,捡起了门槛里的那两样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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