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一切声响再也无法听闻,只剩一片令人煎熬的安静。
她就站在这片煎熬当中,像一根沉默的、越绷越紧的弦。
“咣当”一声,门合上了。
“……钟朗!”
她好像突然被惊醒似的,甚至来不及穿鞋,直接光着脚就追了出去。
跑的时候撞翻了椅子,飘起的衣裙还拂掉了桌子上的一叠文件稿。
哗啦一下,全撒到了地上。
可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大步跑到楼道台阶上,脚底忽然蔓延开尖锐的疼痛与湿润的触感,她踉跄了一下顾不上去查看便继续朝前狂奔。
耳畔风声冲刷掉了一切杂念,血液都在奔流,涌到了头顶。
别走……别走……
她看到他了,他正走向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她必须要在他上车前拦住他。
快一点,再快一点!
眼看着她就要跑出单元楼了,刚准备喊住钟朗,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突然从旁边伸出,一把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重重撞入了某个坚硬的怀抱中。
清新的佛手柑冷萃凝练过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
对方身形高大,肩膀宽阔,瞬间就遮住了她所有的视角,连带着路灯都暗了几分。
“——是你?!”
看到谢译桥,梁晚莺神色蓦然凝固,立刻伸手抵住他胸膛往后退,“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低头看着她□□的双脚说道:“你的脚流血了。”
“我知道我会处理的,但是现在我有急事,请你让一让。”
“伤口需要及时处理,至少穿上鞋,否则会感染。”
“我说了我知道,谢谢你的好意,能先放开我吗?我真的很着急!”
梁晚莺边说边频频探头去看钟朗离开的方向,推拒的动作越发急切。
眼看着那道身影就要上车离去,面前的人却还半点没有让路的意思。
“谢译桥!”她第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请你让开!”
男人箍住她,一副独属于旁观者的平静口吻,“别犯傻了,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懂什么?”梁晚莺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用力去推他,可是他握住她的手腕一把拉进了怀里。
“放开我!”
“别追了。”
男人的臂膀坚如磐石,用力时鼓起的青筋像是绳索般将她紧紧束缚。
她无法挣脱,怒气逐渐升高,血液上涌,终于克制不住,像一只被激怒的小鹰般发出高亢而尖利的鸣叫。
“滚开啊!!”
她濒临情绪崩溃的边缘,却无法撼动面前的大山。
无力感袭来,她只能大声呼喊着钟朗的名字。
可是,他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车。
“钟朗!钟朗——”
车门闭合。
她无法分辨车内的人在关门时是否有过哪怕半秒的迟疑。
车开走了。
来不及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崩塌,梁晚莺再也控制不住,掐着谢译桥的手臂崩溃大喊。
漆黑的瞳仁中盈满了痛苦的云层,堆积的眼泪终于不堪重负,像是被闪电击穿的乌云,顷刻间下起了稠密的大雨。
“我是真心想跟你过一辈子的……”
谢译桥看着她这个样子,一向温和的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你这样死死地抓住他不肯放手,到底是透过他在挽留谁呢?”
陈年的堤坝早已被侵蚀得岌岌可危,现在,他却猝不及防地拔掉了最后一颗生锈的螺丝钉。
他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她带着满腔的愤怒,声音尖锐而绝望。
谢译桥握住她的肩膀,“你因为父亲的去世自责不已,甚至连梦想都彻底荒废,你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跟钟朗在一起,觉得可以减少愧疚,弥补你父亲去世的遗憾,可是他真的会想看到你这样吗?”
“你闭嘴!你闭嘴!”她突然像疯了般尖叫出声,用力捂耳朵向后退了两步,拒绝接收他的声音也拒绝他的触碰。
男人没有再去激怒她,缓和了十几秒后,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地带进了怀里。
“莺莺,放过自己吧,你没有做错什么。”
温柔而平缓的话语,却像是戳中了她的命穴般,她骤然安静了下来。
月光照在女人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大而空洞,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终于还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船只,将要溺毙在汪洋的大海中。
明明是盛夏,可是她的身体却像在往外冒着寒气,冻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我当然有错,都怪我当年任性又倔强,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那天的夜跟今天一样,黑得让人窒息。
本来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她因为甲方多次改稿的事闹得心情很不好,然后在吃晚饭时又被父母唠叨了几句。
梁敬舟率先开口了,“我和你隔壁钟叔今天又说起你和钟朗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一直等着你……”
又是这个话题。
她不耐烦地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别说了行不行,我不想听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