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朝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地从她的面上移开,落到她递过来的瓷杯上。
须臾,他眉头一皱,沉声问:你的手怎么了?
明恬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处的淤青还没有消散,看起来非常可怖。
燕云朝一手拿过明恬指尖的杯盏,另一手攥住了她的腕子,强硬地让她五指展开了。
那伤处便清晰地落在燕云朝眼中,他问:怎么弄的?
明恬如实道:昨晚不小心磕到桌案了。
至于怎么磕到的,当然是皇后推了她一把。
但明恬没说,燕云朝也不会想到这上面,只以为是宫人伺候不利。
燕云朝道:让锦绣进来给你上药。
明恬道:皮外伤,不值得劳烦锦绣姑娘。
她语气淡淡的,看起来情绪毫无波动,也没有因为燕云朝的关心而改变什么。
燕云朝盯着她,感受到掌心那截纤细的腕子,又有一只精致漂亮的红珊瑚手镯,安静地挂在她的小臂上,下沿触碰到了燕云朝的虎口。
他知道这是那疯子送给她的东西,想不到她还挺珍视。
燕云朝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但他手上的动作比思绪更快,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红珊瑚手镯就被他生生褪了下来,颇为随意地搁到了一侧的案几上。
让锦绣进来给你上药。燕云朝听到自己僵硬的语调,他低着头捏了捏明恬并拢的五指,沉声道,孤不喜欢身边的人带伤伺候。
-
燕云朝如此说,明恬便只能顺从。
不过她本来也就是无所谓的,昨夜过于担心太子身上的伤势,以至于她忘了给自己处理淤青。今日燕云朝既然提起,那就在这里上个药也无妨。
明恬坐在一张矮凳上,垂眼看着锦绣动作小心地给自己的伤处抹药,虽然非常轻柔,但明恬有几处破了皮,还是让她忍不住疼得蹙起了眉。
终于等到上药结束,锦绣拿出纱布,在明恬掌心缠绕了一个漂亮的结。
回去歇着吧,燕云朝淡淡开口,等休息好了,再到孤身前来。
明恬便不再逗留,站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出门时,正好瞧见皇后过来。
她离得有些远,明恬赶忙低下了头,脚步匆匆地回到偏殿。
如果可能,她一点都不想跟皇后打交道。
明恬坐在榻上歇了一会儿,饶有闲心地把手抬高,看到掌心处漂亮整齐的包扎,她打算就此睡去,养足精神,视线却瞥到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立时顿住。
她把朝朝送给她的手镯落在皇太子那里了。
-
寝殿之内,皇后面色焦灼地看着华真道长,问:如何?
华真道长捋了捋半白的胡须:娘娘是想放弃这余下的几次法事,只将另一位太子压制,使他不能出来,是么?
正是,皇后瞥一眼坐在一侧榻上的燕云朝,也没有避忌他,他行事恣意,暴虐弑杀,不堪为一国储君。现在的太子已经足够明理,不需要再与他融合。
华真道长道:若论放弃,恐怕有些难办。几场法事混为一体,若只做其一,难以成功不说,难免不会发生其他的状况
那该如何是好?皇后忧心忡忡。
何必这么麻烦。燕云朝面色平静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红珊瑚钳珠镯,华真道长,你忘了月前孤去清平观时,你与孤说过的第二种可能了吗?
华真道长面色一变。
燕云朝道:母后还不知这个计划,你说来听听。
-
正如朝朝抗拒与皇太子融合一样,皇太子也不屑于与他眼里的疯子合二为一。
皇后和燕云朝一开始就清楚,他们这次动作,要的目的绝不是二人的融合,而是让那疯子彻底消失。
第一场法事可以压制住那个疯子,让他沉睡。
只要这一步完成了,后面无论是拖延做其余法事的时间,还是直接做法圈禁那个疯子的神魂,拉扯撕碎,都可以达到皇后与燕云朝想要的目的。
他们厌恶那个疯子,从未改变。
华真道长低头道:这便是另一个计划,还请娘娘与殿下定夺。
皇后一时震惊,顿了半晌,才喃喃道:那就在下次法事中,请道长动手吧。
使二人融合的法术变成对抗,那疯子正被压制得疲弱不堪,使之消失轻而易举。
皇后这般想了想,连带着因太子受伤而沉重的心情都好转几分。
她殷殷切切地看着燕云朝,道:只要没了那疯子时不时出来打扰你,你也能好好休养一阵。本宫今晨才见过钟太医,钟太医说,若你能保持情绪平稳,充足休养,不出半月便能下地走动,届时也可以回宫了。
皇后在来的路上听说皇帝有意把太子留到行宫独自养伤,顿时就让她气得不行。
太子可是一国储君,如今朝廷上几乎有一半的政务都在太子手里,怎么能说不回宫就不回宫?
燕云朝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皇后又叮嘱一番,让燕云朝好好养病之类的话,便打算起身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