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叫声没有唤醒傅忱,只惊醒了怀乐,在这场漫长的半刻中,她终于收拾好自己的落魄。
单薄的脊梁弯下,捡起掉在地上歪掉的木芙蓉,给每一朵不规矩的花花都正了形,她强颜欢笑,声音哽咽苦涩。
忱...忱哥哥,你...你用过饭了吗?
那张惨白的小脸勉强万分扯出来的笑真是比哭还要难看。
小祸害,她肯定就是在和他卖可怜样。
傅忱心口怔怔跳着,指尖微动,他猛地别过脸,没好气应。
用了。
面对傅忱的冷言冷语,她还是乖乖地回,用了就好。
小结巴不和他争执吵闹?反而担心他吃没吃过?
是怕他了?还是真的知道错了,傅忱乍然一松开手,死里逃生的小黄狗终于在这时候飞快地窜出,跑溜到怀乐的脚下,一下一下幽怨地叫着。
既有认错的觉悟,就给她点好脸色看看。
她既听话,他也不是不能,待她如从前一样。
这狗本来是捡回来惩罚她的,吃的也吃完了,惩罚够了,该给她点甜头。
这叫赏罚分明,恩威并济。
他思忖着开口。
在外头捡的,它在假山回廊的檐下趴着,身上落了雨冷抖得很厉害,瞧着快要死掉了,我就给抱了回来。
殿内寻不到小些的软被和能裹下它的巾帕,用你的被褥擦一擦,给它暖和暖和。
傅忱抿了抿唇,末了又补了句。
你...应当不会这么小气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听着他在与她服软似的。
忽察觉到这个认知,傅忱的脸色又变不怎么好看了。
..........
两人一时之间都默了默。
怀乐心性纯良,她看到小黄狗的时候是惊,后知后觉才是气。
后来再看到她的餐碗都被用了,连自己给傅忱千万省下来的吃食,也进了来历不明的小黄狗肚子里。
两人先早的时候本就闹得僵,仍由谁回来瞧见这幅画面,不会多想。
她避免不了怨和委屈的。
漂亮质子不喜欢怀乐黏他,却能和这只小黄狗那般亲近,摸它的脑袋,给它喂怀乐舍不得吃的糖心蛋。
如今傅忱与她解释了,怀乐又好了,喜不自胜的好,她就知道漂亮质子不是那样的人。
不....不生气....
磕磕绊绊说完,傅忱见她笑了,心下定了一瞬,喏,她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蠢货。
怀乐蹲下来摸着小黄狗。
是....在殿外捡的吗?怎么以前..从..从没有...见到过....
嗯。
偏殿大而荒凉,没有燃灯的地方多了去了,给这样的小黄狗扯个幌子出处,自然是简单。
怀乐很快信了傅忱的话。
小黄狗感受到怀乐掌心的绵软温和,与之前的冰冷强硬完全不同,后颈上的疼痛也被抚慰,它更朝怀乐贴近,伸出舌尖讨好似地舔她绣了小繁花的靴履。
有泥也不管了,怀乐瑟躲着脚,她呀一声,沾...沾泥....脏...
小黄狗才不管脏不脏,它摇着尾巴,又凑上来铁着怀乐,时不时哀鸣一声,可怜兮兮的样子,跟当初这小结巴也没什么两样。
物以类聚么,这小畜生倒是知道面前的小结巴和它一样,非要凑上去黏她。
怀乐还记得傅忱爱干净,小黄狗既捡回来了,自然是不能喂了一顿丢出去,要留它在这里,就得给它洗干净。
她手里还捧着木芙蓉,怀乐走到傅忱面前,两只手捧了递倒傅忱面前,笑得甜甜的,带着几分憨傻。
忱....忱哥哥....新...新摘的花....怀乐跑了半个园子.....摘..
摘的。
芙蓉花清韵淡雅的香气船到傅忱的鼻端,他一嗅到香,就下意识拧眉。
刚刚掉了...没有脏...香...还好看的,忱....忱哥哥.....收...
怀乐想叫他收下,又怕这话说得不合适,再惹了傅忱生气,所以字字过脑,字斟句酌。
她为了摘木芙蓉,还被园里的荆棘刺刮破了手,她希望傅忱收下。
忱哥哥....花.....要么?
花和糖心鸡蛋都是用来道歉的,鸡蛋被小黄狗吃了,怀乐不喜欢花也送不出去。
木芙蓉是真的香,她朝前一步,凑到傅忱鼻端更近的地方。
傅忱鼻子里痒,条件反射往后一躲避,这幅嫌弃的模样,落到怀乐的眼中,她神色黯淡下来。
漂亮质子不想要怀乐的花,她刚刚要是捧稳一点,掉在地上,他是不是就会要了。
怀乐很诚恳地站在他面前道歉,垂着脑袋,风...风筝的事....不要生.....生气了好不好。
傅忱本来还在犹豫,不若就接了,毕竟看她可怜的,免得待会她又哭得叫他烦,接过转手丢了就是。
殊不知怀乐一提起风筝,傅忱整个激灵回过神。
那风筝真要给她翻篇过去,不就证明他接受她了。
小结巴,想得倒美,一碗蛋,一扎花,几滴眼泪,就想哄人玩了。
他说几句好话就够了,她还想怎么样!
傅忱立刻拂开怀乐的手,斥道。
谁稀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