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双眼一睁,从云毫手中将信封一把抢过,匆匆撕开外面包裹着的牛皮纸,展开信笺一字一句地看着。
过了很久,林如海颓然地放下了双臂,一只手搭着窗棂撑着佝偻的身形,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雪白的信纸,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云毫低着头,不发一言。直到头顶上传来一句竭尽平稳的话语:“磨墨,我要去信一封至镇国侯府。”
才恭谨道:“是。”
临走前,悄悄抬起头看了老爷一眼,却发现老爷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若说曾经是生无可恋,万事皆空;现今眸中却散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燃起了什么希望似的。
云毫摇了摇头,去了书房:主子的事,又岂是他们这种下人能够关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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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正然看着手上大舅子送来的信,眉梢微扬,眼角处是遮不住的喜意。
云清迟坐在一旁,看着父亲,温润的唇角勾着一个浅浅的笑容:“父亲,可是舅父答应您了?”
云正然将信纸放在烛火上,任由火舌舔上雪白的一角,直至信封烧成灰烬,才眉目舒展道:“是啊,这次还是多亏了迟儿你。我儿果真优秀,不愧是被娘娘称赞,我们云家本代最杰出的麒麟子。”
云清迟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木椅的扶手,摇了摇头,轻笑:“舅父在江南把持盐政多年,看惯了魑魅魍魉。单凭着两封信能让舅父怀疑,却不能让他动摇。咱们府上的嬷嬷才是舅父下定决心的关键。儿子又岂敢居功?”
这位嬷嬷曾经贾府的老仆,只因年轻时姿颜容色尚可,碍了当年还是政二奶奶的王夫人的眼,所以被寻了个错处赶出了煊煊赫赫的荣国府。
人虽离开多年,但关系和面子还在,林如海对着嬷嬷的话总归是信上几分的。
更不消说,云正然特意让林如海自己派心腹去京城打听查询。
云正然如今了却一件大事,心神轻松,笑着看向云清迟:“迟儿,你代为父走一趟六皇子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殿下。”
云清迟站起了身,双手交叠拱手:“是,父亲。”
顿了顿,又道:“父亲,如此来看,舅父不日便会调任回京,咱们家还是要多多走动运作。这还倒是次要的。如今,林表妹那边反而是头等大事。”
云正然点了点头,看着云清迟,不自觉地摩挲着光滑的扶手:“这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和你母亲好好说道,荣国府那边也会去敲打,定不会让他们继续委屈了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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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坐在书桌后,双手交叠与腹前,靠着椅背看着云清迟,眼神中有些不甚理解:“小十一亲自上门,礼贤下士,林如海含糊其辞。甄家金银珠宝,古籍字画抬了不知多少,林如海也是不屑一顾。甚至二舅母亲自上门劝说,他宁可冒着亲缘尽断的风险,也不肯再回二舅母一封书信。可是清迟,他现在为了女儿,竟然就肯投靠到本殿的麾下?”
云清迟挺直脊背,看着六皇子,轻声笑道:“殿下,其实这不难理解。舅父膝下空虚,唯一的女儿又已被送去了外祖家,可谓是了无牵挂。可是如今林表妹在荣国府受辱,舅父哪怕是为了表妹,都会愿意再拼一把,给表妹挣一个锦绣前程。”
六皇子常年身居高位,无法设身处地的想象林如海的决心,不过对于他来说,只要臣子能够效忠,也不必去太过追问缘由。
笑着睨了云清迟一眼,六皇子心情很好地敲了敲桌子:“清迟,此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本殿绝不吝惜。”
云清迟看着六皇子,指了指自己手边的青釉茶杯:“殿下,您知道臣对那些俗物向来不感兴趣。倒是这茶不错,臣尝着满口生香,回味无穷。不如您就赏赐个十斤给臣,让臣日日都能享受口腹之欲。臣就感激不尽了。”
六皇子指着云清迟,“啧啧”摇头:“你呀,可真会挑。这红云茶可是陈家从海外带回来进上的,本殿还是托着怡母妃的福,这才多拿了些。可就这般,府里也拢共不过二十斤,你倒好,居然开口就要了一半。”
不过六皇子也并未感觉有多心疼,而是唤来贴身内侍:“李福,将这红云茶包上个十斤给清迟带回去。可仔细些,若是缺斤少两传到母妃耳中,又不免责怪本殿苛待表弟。”
李福心下一凛,心知殿下这是在敲打他,恭声道:“是,奴才遵命。”
退下时,李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云清迟,发现这位大少爷仍旧是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地喝茶,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不免心尖一颤。
前些日子,底下有些人仗着后院主子出身国公府,并且颇得宠爱,不免勾心斗角,故意刻薄生母卑贱的二公子。
偏偏这红云茶又是那位主子最爱的茶叶。
殿下此举,根本就是杀鸡儆猴。
只是云大少爷,到底是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第1卷 第15章
贾元春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小侍女正跪在榻边,持着小玉槌轻轻地为其捶着腿。
抱琴放轻步伐,悄悄地走了进来,站在贾元春身边,轻声道:“主子。”
元春慵懒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抱琴空无一物的手,不由皱了皱眉:“抱琴,红云茶呢?”
抱琴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跪在元春身边回道:“主子,奴才去库房的时候,掌管内库的林公公说,殿下赏了十斤茶叶给镇国候府的大少爷,剩下的要紧着殿下,皇妃娘娘,各位皇孙郡主,两位侧妃娘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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