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忽然觉得头很疼,揉了揉太阳穴:“我不知道你怎么能把他杀了,华山的事尚未解决,你怎么又去招惹无量宫。当年师父都没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姬无影当然不会说濯尘对他所做之事,只道:“濯尘欺人太甚,他的手下又维护他,我不杀他,我就活不出来了。”
姬无影的样子很严肃,一点不像在开玩笑,向天南怔了怔,不可思议道:“属下以为宫主能把握自己,才让宫主独自出谷,没想到一次失误竟造成这么大的后果,如若此事传入江湖,必定引起哄乱,宫主准备怎么收场?”
姬无影当时神志不清,根本没考虑后果,现在事已发生,再去担心后果也于事无补,遂道:“是他们先逼我的。濯尘死前曾放豪言,说总有一天会剿灭七煞宫,这样的人,怎能留他。”
“罢了,罢了”向天南听了连连摆手:“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惟有兵来将挡了。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华山的人。”
“……宫主这是在逼我们杀上华山吗?哎呀,我头好疼,容我好好想想。”
“天南……”姬无影刚想说话,门外却传来珑月的声音:“向护法,无影醒了吗?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姬无影朝向天南使了个眼色,向天南穿鞋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宫主醒了片刻,又睡去了,等他伤势稍稳,我们就会离去,多谢教主容留之情。”
“向护法说哪儿的话,无影是我弟弟,他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不知他内伤如何?”
向天南朝门内看了一眼:“已无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说完,将目光落在沈君为身上。
珑月笑着介绍:“这是我夫君,沈君为。”
向天南拱手道:“久仰沈大夫大名,幸会幸会。”
沈君为也拱手还礼:“向护法客气了,华山一战,向护法威名远播,今日得见,是我的荣幸。”
“哪里……哪里。”
两人相互吹嘘了一番,珑月怕打扰姬无影,便吩咐厨房备晚饭,让二人换个地方说话。
第17章弦外之音
向天南、珑月、沈君为三人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桌上布满各种特色菜肴,一名圣女驾轻就熟地为他们布菜。
珑月见向天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的餐盘上,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便对沈君为使了个眼色,沈君为含笑点头,举起酒杯朗声道:“向护法初次来迷雾丛林做客,我们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向护法多多包涵。”
向天南思绪被打断,也举起酒杯:“沈大夫客气了,此次是七煞宫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杯酒原本该我先敬的,方才失神,向某自罚三杯。”向天南一口气连饮三杯,酒水烈辣,但向天南连眉都没皱一下。
“吃菜、吃菜。”沈君为率先动筷,将碗中一条小鱼剔去鱼骨,再将雪白的鱼肉放进珑月碗里,宠溺道:“娘子也吃吧。”
向天南见他们如此恩爱,不由道:“早就听闻沈大夫与珑月教主感情极好,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前几日宫中事务繁忙,没亲眼见证你们的婚礼,向某很遗憾。”
沈君为客气道:“无影宫主亲自前来已经给我们很大面子了,向护法贵人事忙,理解、理解。”
提到姬无影,向天南的目光沉了沉,考虑再三,才问:“二位都给宫主瞧过伤了,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宫主体内的异常?”
珑月制毒弄蛊术高明,但对武功知之尚浅,只好将目光投向沈君为。
沈君为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无影宫主外伤虽多,但只是皮肉伤,那些伤对于一个内力雄厚的武林高手来说并无大碍,但他的脉息却很异常,不想普通的内伤。他体内有两种不同的气脉,相互牵制顶撞,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内力与骨血。”
“不错。”向天南脸色凝重,一开始他还觉得是自己的感觉有误,经过沈君为这么一证实,向天南心里更是纠成一团。“宫主的武功是他父亲亲传,与我师承一脉,他的内力深浅,我一清二楚。前不久,他练功受伤昏迷了数日,醒来后,我感觉他与以往不同了,不仅言行有变,内力也深厚了很多,就连我都探不到虚实。”
“哦?有这样的事?他练的什么武功?”沈君为用手托住下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七煞神功。”
“七煞神功?”沈君为的身子一下坐直了,“江湖传闻七煞宫有本旷世武功秘籍,是真的?”
向天南点头。
沈君为皱了皱眉,道:“传说七煞神功需要七种内力为辅,三阳四阴,根骨奇佳的人才能修炼,修炼时不可出错,稍有不慎就会泄气过度致死。无影宫主年纪轻轻已经开始修炼七煞神功了?”
向天南道:“我师父花了半生心血参悟七煞神功,神照、混元、虚汉三阳内功已成,并和龙象、月阴、九鼎三种阴性内功成功融汇,离功成仅一步之遥,却因血毒不治含恨而终。”说到此,向天南闭了闭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喉结却在不停滚动,似乎在抑制某种激动的情绪。
静默片刻后,向天南才缓缓开口:“宫主从小精力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悟性又强,师父请过一个高人替他摸骨,那人说宫主根骨惊奇,生来就是练武的料,师父很高兴,从此开始教授宫主七煞神功。但宫主少不更事,一门心思扑在练剑上,师父苦心辅导了近十年,宫主才练到第三重。”
“才……练到三重。”沈君为双眼都瞪大了。“能把阴阳内功随意转换调和的高手,纵观当今武林,也只有区区两人,除去你过世的师父,只剩一个神秘人。”言下之意是说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你家宫主才这般年纪已练到三重你就满足吧!
向天南抛砖引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向天南知道沈君为不止是神医,还是江湖百晓生,在武林中有个非常庞大的关系网,也许可以借助他的能力找到那个神秘人。
“沈大夫有所不知,宫主他体质偏寒,阳性内功练起来非常吃力,七煞神功练到三重全靠三种阴性内功支撑,差点走火入魔,如果能找到那位神秘人加以指点,或许能冲破瓶颈。”
向天南眼神真挚地看着沈君为,等他点头应下,沈君为却神情严肃道:“那位神秘人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性情古怪之极,见过他的人非死即残,畏惧他的人称其为隐魔,想找他谈何容易。”
向天南起身,移坐到沈君为身边,为他斟上一杯酒,诚恳道:“沈大夫,普通人可能办不成这事,但以你的人脉和江湖地位,费点心力,是能找到的。”
向天南坚信的目光让沈君为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心中暗暗叫苦:三重神功在武林中已经算顶尖高手了,还要冲什么瓶颈嘛,更何况以你家宫主如今的身体……破身之人精气易泄,就算找到神秘人指点他,要把神功练到七重也是难上加难。
向天南见沈君为面有难色,迟迟不应,又将求助的目光转向珑月。
姬无影在珑月心中一直就是个宝,听他们这番谈话已经大致了解他的内伤状况。珑月扯了扯沈君为的衣袖,轻声道:“夫君你就帮忙找找吧,我视无影为亲弟弟,看不得他受苦。”
夫人都发话了,沈君为怎能不应,只好勉强道:“我尽力去找,但你们别抱太大希望。”
向天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举起酒杯,恭敬道:“有劳沈大夫了,这件事就靠你了!”
“……其实,无影宫主他……”沈君为刚要说出姬无影破身之事,身边的珑月却忽然站起来,提着长裙离开座椅。
“我已无大碍。”姬无影略显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穿着一件略宽大的银色长袍,黑发未束,随风舞动。
珑月走到姬无影身边,很不放心的仔细打量他,嘴里还念着:“夜里风大,你怎么起来了。”
姬无影笑道:“月姐姐把我当襁褓婴孩还是纤弱女子了?有当今两大神医和我的强力护法在,莫说风寒,就是冰火雷电也奈何不了我。适才醒来便闻到酒菜的香气,肚里已经大唱空城计了,月姐姐可否赏弟弟几筷佳肴?”
珑月笑骂:“就知道贫嘴,看来你真的精神了。你的晚饭我早就命人温着了,既然你来了,就跟我们一道用饭吧。来人,再备一副碗筷。”
姬无影从容地走到饭桌前坐下,沈君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姬无影摸了摸脸,问沈君为:“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君为愣了一下,摇头道:“我诊病数年,第一次见到恢复这么快的病人,无影宫主体质异于常人取!
这一语双关的话姬无影怎会听不出,之前沈君为为他检查身体时,姬无影虽然意识模糊,但基本感官还是有的,身上的欢/爱痕迹肯定逃不过这位神医的法眼,姬无影怕他泄露秘密,才撑着尚有些虚弱的身子来到饭厅,沈君为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当着面肯定不会说出那件事。
姬无影站起来,端着酒杯,微微弯腰施礼:“我能好得这么快,全靠姐姐、姐夫和天南的照顾,我无以为报,只能以杯中酒聊表谢意。”
“宫主,你的伤势万不可沾酒!”
“无影弟弟,以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喝酒?”
向天南和珑月同时出声,紧张溢于言表,沈君为没发言,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姬无影从不主动碰酒,好不容易豪气一回,却被阻,悻悻地放下酒杯,端起汤碗:“那我以汤代酒,敬大家一碗。”说完,咕咚咕咚将一碗汤饮尽。其余三人以袖掩面也干尽了杯中酒,
沈君为放下酒杯,看着姬无影感慨道:“宫主真豪放。”
姬无影有把柄在沈君为手中,听他的话总感觉有调侃之意,不由往其他方面想,他所说的豪放是指自己大碗喝汤还是那件事?
姬无影心情复杂,脸上却很淡定:“姐夫广交四海,才是真正的江湖豪杰。对了,我有点事想请教姐夫,饭后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
沈君为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淡然道:“现在不能谈吗?”
姬无影噎了噎,又不好发作,谁让自己的小尾巴被他揪住了。“我想问些男人方面的问题,月姐姐在,不好吧?”
姬无影的真实意图沈君为早已看破,眼中笑意更浓,悠然吃下一口菜才缓缓道:“向护法也是男人,他不能为宫主解惑吗?”
姬无影举箸的手一顿,遇到那种事本就恼火,他还明知故问,显然是在戏弄自己,差点一筷子甩到沈君为脸上。
“天南虽懂医,毕竟不是职业大夫,姐夫悬壶多年,问你比较妥当。”这句话,姬无影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沈君为对姬无影本来要发作又隐忍的样子忍俊不禁,知道再惹他就要爆了,便道:“既然宫主这么信任我,饭后你我就好好谈谈?”
“多谢。”姬无影面无表情,继续夹菜吃饭。
他俩诡异的对话,作为旁观者,珑月和向天南不约而同地感到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平日里二人没什么来往,怎会有共同的秘密?
饭桌上四人,心思各异,没人再说话,只剩竹筷偶尔触碰瓷器发出的轻响。姬无影貌似有条不紊地吃着饭,目光却老往沈君为身上转。向天南很困惑,便以眼神询问姬无影,姬无影只轻轻摇了摇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第18章心思各异
一顿晚饭在眉来眼去中艰难地完成了,没等姬无影要求,沈君为主动提出去月华轩详谈。
看着他俩渐行渐远的身影,珑月忧心忡忡:“向护法怎么看?”
向天南摇了摇头:“现在的宫主我已经看不透了。”
珑月叹息一声:“是啊,无影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稚弱的孩童了。”
向天南点头赞同:“正是这样,才更加令人担心。”
珑月看了看向天南,问:“向护法今年几何?”
“虚岁廿三。”
珑月有些惊讶,向天南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但处事却很老成,完全不像二十几岁的人。
“无影曾对我说,他爹离世后,向护法就像父亲一样面面俱到的照顾他,我还以为向护法已过而立之年,没想到只比无影大几岁,你这么年轻又是男子,怎能担起护法这一繁重的担子?”
向天南淡淡一笑,目光深远:“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没有师父就没有现在的我。只是他离世太早,我未能尽孝道,心中一直有愧。宫主与我一同成长,他对我来说比弟弟还亲,关心照顾他是应该的。教主不也很关心宫主吗?”
珑月点头:“向护法说得在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无影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让人想靠近他,了解他,爱护他。”说到这些感慨,珑月笑了笑:“我们都是习惯操心的人啊,但凡无影受到一点点伤害,我们会比他更痛。无影离弱冠不远了,不知道我们这种强加保护的心态不会不令他反感。”
“我也想放手啊,可是……”才稍微离开他半步,他就造成了一场杀戮,向天南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可是什么?”珑月奇怪道。
向天南摇了摇头:“可是我答应过师父要好好照顾他,就算他厌倦保护,我也不会放下他。”
珑月不知姬无影所犯之事,还打算劝解向天南:“好男儿志在四方,只有经历磨难,才能变坚强。这一次他身负重伤,却微笑面对,怕我们担心,隐忍伤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是在向我们证明,就算孤身遇险,也能凭自己的力量去战胜困难。看到他满身是伤我很心疼,同时又很宽慰,他受伤后能来我这里,证明我是他最信任的人。”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珑月的话虽有道理,但向天南所承担的责任又有谁知道呢。姬留殇临终前一再嘱咐他要保全七煞宫和姬无影的安全,此番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向天南真心头疼。
“是啊,宫主视教主如亲姐姐一般,自然信你。我有些乏了,想早点歇息。”
“看我只顾说话,忘了向护法长途跋涉而来,又为无影疗过伤,肯定很疲乏,你赶紧去休息吧。”随即,珑月叫来一个圣女带向天南去客房。
向天南匆匆告辞,只是想单独静静,想想怎么平息无量宫的事。
月华轩在听香水榭旁,是座依水而建的小凉亭,亭中石桌上刻有棋盘,已落了不少黑白子。
姬无影跟在沈君为身后来到亭中,沈君为直接坐到棋盘前,而姬无影却站在厅柱暗处。
沈君为看了看棋盘,邀请道:“宫主有没有兴趣与我对弈一局?”
姬无影果断回绝:“没兴趣。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了什么?”
沈君为一边将桌上旗子放入棋笥中,一边问:“宫主是指什么?”
“我的伤……”
“哦,宫主的外伤已经处理过了,但内伤有些特殊,没找到症结所在,我不好妄断。”
姬无影心中腹诽了沈君为一番,最近本来就暴躁,还遇到这么个话里有话的慢性子,姬无影快憋死了。“我对你说实话,但你必须保证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月姐姐。”
终于忍不住了吗?沈君为暗笑,顺带发誓:“我以医德担保,绝不会向他人透漏半字。”
听到这话,姬无影放心了,医德对一个大夫来说很重要。
姬无影跳过无量宫那段,直接说:“我中了媚药,找不到女人,只好找了……男人。”
沈君为并没有姬无影想象的那般惊讶,波澜不惊地问:“是受伤前还是受伤后?”
姬无影答:“受伤中!”
“……”沈君为无语。
沈君为又问:“宫主在上还是在下?”
“……”这回轮到姬无影无语。
沈君为换了个问题:“有几个人?”
“………………”姬无影拳头都捏紧了。
沈君为却不以为意道:“这两个问题都很关键。”
姬无影沉默了半响,才小声道:“当然只有一人。我那时神智模糊,没注意是在上还是在下。”
沈君为的目光落在姬无影腰下:“后面有没有痛感?”
姬无影倏地一震,转身想走,觉得不应该相信他,找他来问,简直是自取其辱。
沈君为忙起身拦住姬无影:“哎、哎、宫主留步,作为一名专业大夫,必须要问清楚病人的情况,才能对症治疗,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姬无影避开他,相当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你确定你不是在戏弄我?虽然你是我姐夫,但我仍有种想要对你用武的冲动。”
姬无影脸色难看,沈君为却有些想笑,忍了忍道:“病人要保持平常心,如今男风盛行,我治过各种各样的男病人,有些被粗暴对待的病人如果不及时治疗,将来后患无穷。”
“他很温柔好不好!”姬无影一时情急,大吼出来。
“哦~~~”沈君为双手抱胸,露出了然的表情,一个哦字说得抑扬顿挫。
姬无影再也忍不住了,手起风过,沈君为终于闭嘴,一缕黑发缓缓落在沈君为肩头。
“咳咳……”沈君为清了清嗓,用手背拂去落发,正色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说正经的,与你欢好的男人是华山的吗?我发现你体内有两种不同的气脉相冲,其中一脉与华山至阳内功相似。向护法说你体质偏寒,不是自身的阳性内功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若不尽早除去,不仅武功会退步,气血也会慢慢枯竭。”
“有这么严重?”姬无影不信。
沈君为皱眉道:“你不该怀疑我的医术。不信,你可以问问向护法,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内力有异吗?”
姬无影前一世三阳四阴内功已经练成,只是平时喜欢用阴性内功,收敛了阳性内力,经沈君为这么一说,确实感觉体内有一种至阳功力存在,但姬无影认为那是体虚控制不住内力所致,沈君为却说是那次交合带来的隐患。
姬无影为了进一步证实那股内力的来源,打算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告诉沈君为。姬无影心想沈君跑了多年江湖,为见多识广,应该不会吓着他。
“姐夫,你看阳性内功的事会不会因为……”姬无影拿起两颗棋子在手中把玩,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前世今生。但姬无影明显高估了沈君为的承受能力,只见他的表情从波澜不惊到双目圆瞪再到合不拢嘴,最后起身离座,看姬无影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鬼怪。
“姐夫?”姬无影伸手去拉他,沈君为似乎受了很大惊吓,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宫主有话好好说,人鬼授受不亲、授受不亲。”
“我哪里像鬼了?”姬无影张开双臂,歪头看着沈君为。
姬无影长发及腰,五官精致,柔和的脸部线条模糊了男人生硬的棱角,因为受伤,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一双狭长凤目中却水光潋滟,瞳仁黑若曜石,幽如深潭,敛尽浩瀚星辰,目光流动间隐现丝丝瑰丽的赤色,眼角微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妖魅与冷艳,似要诱尽苍生。
在几日前的婚礼上,沈君为并未仔细看他,此刻近距离端详他,觉得他不像人,也不是鬼,有点近妖,但气质又若仙,沈君为移开目光,怕再多看一会儿会被他迷惑。
沈君为沉默不语,姬无影用棋子敲了敲石桌,又指着地上自己的黑影说:“姐夫,鬼都没有影子。”
“你说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我需要冷静一下,不如我们明日再谈?”一向淡定的沈君为此刻心情复杂,鬼怪仙灵只从异闻杂谈或说书人口中听说,也是胡编乱造供人取乐的,但姬无影没必要拿这种事来忽悠自己,死而复生这等奇事真实发生在他身上,沈君为一时无法接受。
“好,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就是想知道我体内的阳性内功是不是因为前生武学所致,信与不信,姐夫自己斟酌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沈君为定了定神,问道“向护法知不知道这事?”
姬无影摇了摇头:“我没机会对他说,这件事我不想太多人知道,希望姐夫谨记自己的誓言。”
“我知道,我先回房了,你自便,明日再见。”
第19章自有担当
姬无影回到听香水榭已是月上中天,一直压抑心中无法言说的话终于找到人倾吐了,姬无影感到无比轻松,身体爽快了许多,只是那处偶尔传来的不适感提醒着姬无影那件令他蒙羞的事。
“该死的混蛋,别让我再见到你!”姬无影低声咒骂,完全忘了是自己觊觎四兽玉盘才导致后来一连串事情的发生。
“宫主不想见谁?”黑暗处忽然传出一道声音,吓了姬无影一跳,只见向天南慢慢从阴影处走出来。
姬无影吁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天南大半夜还不休息,在廊下赏月?”
“宫主未睡,我自然睡不着。”
这话,姬无影怎么听怎么奇怪,什么叫我不睡,你就睡不着。
“天南,你的担心我懂,但请你不要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语言好吗?我会乱想的。”
“宫主乱想什么?”
姬无影眨了眨眼,调侃他:“我会想你是不是对我日久生情。”姬无影以为向天南会反驳他,但向天南只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哎,戏弄他真没劲,就像一拳打在棉花里,完全没有着力点,姬无影撇撇嘴:“夜深了,天南赶紧回房睡吧。”
姬无影打开房门,一只脚已经踏入,向天南还站着不动,姬无影转头看他:“还有事吗?”
向天南倚靠廊柱,正色道:“我在这里等,是想提醒宫主现在最好别去招惹江湖中人,一个华山已经够我们伤脑筋了,你还杀了无量宫宫主,树敌太多,对我们没好处。”
又开始说教了,姬无影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行事的。”
向天南又道:“以后有什么事交给属下去办,宫里还有一大帮人可以为宫主效劳,宫主不必凡事亲力亲为,宫主可知你失踪这三日,大家有多紧张。”
“够了!”姬无影再无耐性听他说教,拔高声音打断他:“我是男人,是七煞宫宫主,不是小孩子,我不想在你们的羽翼下不谙世事的成长。我快十八,不小了,该有自己的担当,作为宫主是应该我来保护宫里人,而不是宫里人来保护我。从我记事开始,你就如影随形的在我身边照顾我,保护我,我吃什么做什么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感受?在我看过的那些史书中,少年成名的人多不胜数,有帝王宰相,有文人骚客,还有盖世英雄,我没有他们那样的惊世才华,但也想去亲身感受一下纷扰的红尘,就算会痛苦,会失意,至少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而不是像个没思想的木偶被你们一辈子操纵。七煞宫又不是天宫,神仙还有下凡的日子,难道我就应该一辈子呆在宫里吗?”
“……”
姬无影一阵咆哮,说的向天南哑口无言,原来自己对他的照顾已经到了压迫的境地,原来尽心尽力的保护在他看来只是在操控他,向天南还能说什么。
白色雾霭越来越浓,氤氲在水榭各个角落,两人的身影被雾气笼罩,模糊了轮廓。
向天南有些难过,觉得自己很可悲,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此时此刻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让姬无影再度爆发,他毕竟压抑了十几年。
沉默令气氛越来越紧张,空气冷到极点,姬无影衣服单薄,向天南怕他受寒,轻叹一声道:“宫主早些歇息,属下告退。”一阵衣料摩擦声外加一道风声,向天南已经离开了。
姬无影没有回头,径直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软倒在座椅上,以手覆面。不多时,掌心已经湿透,握不住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受伤他没哭,被濯尘与李天胤耍弄他也没哭,但现在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不听使唤地奔涌而出。
一切都乱了,从遇到那个混蛋开始。
姬无影恨自己,为什么要去夺那个见都没见过的玉盘,为什么不杀死金越,为什么对李天胤下不了杀手,又为什么会因为愤怒而杀死濯尘,一个负心的东西两世都能轻易牵动自己的情绪。归根结底,是自己太失败,以为再世为人就能斩断前世情丝,以为神功盖世就能保护自己保护其他人,还恶语伤害了向天南,姬无影真的很后悔,虽然刚才他说的都是埋藏心中多年的想法,但那样口不择言,一股脑将心中不快和积怨喷向无辜的向天南,只会让亲人一般的他心寒。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夜辗转难免,迷雾丛林迎来艳阳高照的新一天。
餐桌前,四人围坐,三人神色萎靡,六只熊猫眼。沈君为昨夜一直在翻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接近天明才上榻休息,精神不好珑月尚能理解,但姬无影与向天南也是一副整宿没睡的困顿模样,她感到十分困惑,正想开口询问,向天南却先开口了:“吃完这顿饭,我先告辞了,感谢教主与沈大夫的盛情款待,他日若有空闲,欢迎到七煞宫做客。”
姬无影蓦然一惊,抬眼看着向天南,他没跟自己说要走,意思是打算独自离开吗?昨夜的话果然伤了他。
珑月道:“无影伤情虽已稳定,但不适合长途跋涉,向护法这么着急离开,是宫里有事吗?”
向天南道:“宫中确有一些要务没处理妥当,我回去便可,宫主还要劳烦二位多多照料。”
“天南……”姬无影哑哑地开口,喉咙生疼。
向天南全程都没看过姬无影一眼,姬无影唤他也权当没听见,只埋头默默喝粥。
“你们、怎么了?”两人之间的异样,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姬无影低着头,向天南只顾大口喝粥,期间只说了一句话:“请教主给我备几匹好马。”
“其他堂主也要走吗?”
“嗯。”
饭后,向天南与几名随行而来的堂主到了马厩,刚跨上高头骏马,便看见姬无影远远站在廊下。
堂主们纷纷下马准备迎接他,向天南却道:“宫主不回,我们走吧。”
“啊?为什么?”
“没有原由,这是命令!”向天南策马扬鞭,率先前行,后面几人匆匆向姬无影道别,长鞭一甩,跟了上去。
“向天南――”姬无影气得大叫,回应他的只有“nn”马蹄声和滚滚沙尘。
“向护法知道了?”沈君为的声音在姬无影背后响起。
姬无影摇头,什么话也不想说,感觉自己被抛弃了,都是自找的。
“我昨夜想了一宿,宫主体内的阳性内功确有可能是因为以前练过的三阳遗泄,要确认此事,必须找到一个懂内功调换的神秘人,昨日向护法也对我提过,我会竭尽全力去寻找他。”沈君为从怀中摸出一个古朴的小匣子和一个小瓶子,递到姬无影手中,“匣里是提升内功的丹丸,瓶中是治疗后/庭的伤药,有了这两样东西,宫主不必担心路途遥远,伤痛难捱。我还有一匹绝尘神驹,比向护法他们的马快很多。”
沈君为的好意姬无影很感激,接过他递来的药,诚挚地说了声“谢谢” 。
沈君为笑道:“我是你姐夫,跟我客气什么。我与向护法首次见面,但能感觉出他很紧张你,不知昨夜你们发生过什么,他这样生着闷气离开,只会让你们之间隔阂加深,如果宫主不想失去他,就应该追上去跟他解释清楚。”
姬无影点头:“我正有此意,谢谢姐夫的提醒。”
沈君为命人牵来绝尘,又亲自扶姬无影上马。
姬无影骑上宝驹,走了几步,转身再一次向沈君为拱手道谢,沈君为含笑对他摆了摆手。“去吧。”
一声清脆的鞭响过后,姬无影绝尘而去。
灿烂的阳光下,一骑白马一个孤傲落寞的身影很快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