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却贴来怀中,背对著入睡。
多麽毫无防备……
上官修迟迟未合眼,思索适才所发生,为什麽一点儿也不讨厌武夫的碰触……脸颊泛热当真因酒而引起麽……
不一会儿,他自然地翻身,掌心贴在武夫鞭痕累累的胸膛,心下怜惜他的过去遭人欺,无论他是否深藏不露……他喜欢和武夫在一起。
好不容易收敛心神,武夫敛下眼,伴著他一道入眠,无论房内的床是否稍嫌窄小,让小子窝在怀中,似乎有什麽慢慢的填满於胸口,前所未有过……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离开小子,独自去外面睡觉。
第六章
上官修探听了制窑场就在县城内较偏远的乡下村落,随即租借了一辆马车,在武夫的陪同之下前往。
约莫一个时辰後,远远就瞧见窑口的炊烟四起,当马车驶入村落巷道,上官修吩咐武夫将马车停在空旷处等待,而他自行漫步於青石砖道上,观察村落之中的民户泰半以自家小型生产或多家合作制窑。
陶瓷作坊的规模不等,许多成品或半成品堆放於庭前或路旁架上,仿制的器物因应时势,生产大批古风浓厚的炉、斛、瓢、盆、杯、套盒之类用於祭祀活动或文房陈设。
他在一处陶瓷作坊停下,出神地望著窑工们各自忙碌,从选土、澄泥、拉坏成形、施釉、刻绘图案、装窑烧造等等……时光彷佛回溯至家乡的龙泉窑场,几欲忍不住一股冲动想加入他们。
一名窑主走上前来,询问:「这位东家,您要订货是不?」
「呃……是。」他回了神,随口问:「有青瓷麽?」
「有。」窑主年约四旬,与几户民窑联合投资,共同经营生产,负责不同的程序,提升产量,是这一处村落最大的制窑场。
「东家要不要入内看成品再做挑选?」
「好。」他一哂,随著窑主走入一间堆放陶瓷器物的库仓,随处可见日常所需之器物,其中也不乏单价较高的陶瓷赏玩。上官修东挑西拣地凑了数十种,一口气就订购了一千件。
窑主眉开眼笑地收下订金和运送地址,上官修请他开一张收据为凭,嘱咐得在两个月後如期交货。
「是是是……没问题。」窑主送走了一尊大客户,回到窑场内便立刻吩咐窑匠们著手制造。
上官修毫不手软的花了一笔银子,回到马车停放处,瞧见了武夫就宛如找到救星,爬到他身边赖著。
「小子,你这回又干了什麽?」
「干了让人认为要命的蠢事……」他嘀咕。
「还有麽?」武夫调转马首,立刻驶离这处村落,等他开口招认。
「呃……目前还没有。」
「嗯,目前没有,意思是以後还会有。以後是哪时候,可说麽?」
「不说。」
「没关系。」他斜睨著他低垂的脑袋,提醒:「你的名声够糟了,也不差多做一件别人认为的蠢事。有我在,悉听尊便。」
他仰起脸,浅笑。
两个月後,四大领头儿陆续回到铺子,上官修皮绷得很紧。
四位大爷的脸色都很臭,尤其是进货和搬运箱子、拆封、置仓的过程……一连数日,累得像条狗似的终於忙完。
没想到,铺子外又送来了一批货,询问之下,才知东家竟然从仿古制窑户那儿买了一千件赝品。
四大领头儿差点儿气炸!
自家的真品都卖不出去了,还弄个赝品进门……忍气吞声地接收了,上百只大箱全堆在楼院中庭,塞得连人都无法经过。
於是,大爷们气冲冲,等著同东家算几笔帐!
掌柜房内,凝聚一股肃杀之气。
上官修维持镇定,亲自上茶伺候,感激各位辛劳。
先喝杯茶,消消火,刁三杯扔给他信笺和几笔帐目单据,「请东家结算咱们该付给人家的租借马车费、护送货物费、一路上的吃住费用。」
「好,我会把帐算清楚。」
「东家,可别忘了我这份,也是好几笔。」玉算盘比较有风度,直接塞入他手上。
「还有咱们俩也是,一毛都不能少给。」
「嗯,我会的。」他上前接过帐单,态度温和有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上官修压低了姿态,有话待说:「请各位稍歇一日,我会将帐款拨出。」
「当然,你花别人的银子不心痛。」刁三杯忍这小子很久了,铺子歇业,毫无收入,迟早会坐吃山空。
「东家,咱们运回的那些陶瓷器物要卖给谁哪?铺子外,对街道上,就有两家专卖这些破玩意儿,东家一次进了上千,打算自个儿用到老死麽?」
玉算盘可心痛了,高爷规定五五分帐,无论赚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偏偏招来一个败家子掌铺子,无啻请鬼拿药单!
单摸金和铁勾子虽好相处,但在外的面子丢大了,也忍不住发难:
「东家若撑不起铺子,大可走人便是。」
「咱们都不会拦你。」
「嗯,我明白。但是……」他顿了顿,考虑这句话若说出口,不知会不会挨揍?
「但是什麽?」
「高爷於我有救命之恩,尚未报答,我不能走。」
刁三杯登时跳起,怒斥:「东家,你别得寸进尺,咱们没将你歇业的事捎信儿让高爷知情,你就该懂得适可而止。我限你三日之内开业,别害咱们连家当都赔光!」
「不行。」他立定站好,独撑大局地应付。
「嗟!你是在老虎顶上拔毛是不?」刁三杯抡紧双拳,咬牙磨啊磨地:「我们好说话,不表示可以由著你胡来!」
上官修四两拨千金,「论身分,我是东家,一切由我做主。」他坚持立场,与四位领头对峙,据理力争。
「啧!」
刁三杯一坐下,拳头捶上矮几,「碰!」都想打人了!
上官修佯装镇定,人未动,一双眼神却瞟向武夫求救。
一接收到讯息,武夫只消往他身後一站,冷眼旁观众人,谁敢动手就试试――「这小子碰不得。」
「我忍他已久!」刁三杯咆哮,一拍大腿,肉疼!
上官修说明:「经商须齐心合作,晚辈盼各位爷们继续配合。」
在座的四位大爷不得不咽下一口恶气,各自平息不满的情绪。
刁三杯毕竟是性情中人,脾气发过,口吻稍敛:「还有何吩咐,东家请说。」
「各位稍歇一日,得著手翻修铺子的门面。」
「东家要咱们搬运甬钟?那没问题,之前东家就知会过了。」
「不是。」
「不――是?」刁三杯凸瞪著眼,怀疑自己没听错?「为什麽不是?难不成要换窗口?拆大门?修门槛?」
「我要劳驾各位在大门口处挖一百米长的深坑……」
「操――你说什麽蠢话来著,在铺子外挖大坑洞,你以为是上山挖坟哪!」
好大的火气轰上身,上官修整个人差点儿倒弹到武夫身上去了。
气氛一瞬又闹僵。
他等刁爷气消,那脸色恢复黝黑,才继续说:「我有我的用意,请各位听令行事,挖坑後,还有下一步待做。」
「你敢――还有?!」东家打算将他一次气个够就对了……刁三杯喘啊喘地:「好好……好样的!我……我继续忍你!」
上官修也继续在太岁头上动土,「後日开挖,得请四位领头儿亲自挖,不得假借他人之手。」
轰――
四人的火气登时爆炸,站起身来劈里啪啦地吼――
「你存心让咱们丢脸丢个够,够狠!」
「你给我走著瞧!这家铺子倒帐,我一定狠揍你一顿!」
「我要把你丢到山里去喂狗!」
「不用丢进山里,东家要挖坑,咱们推他下去,直接把人埋了!」
四人前呼後应地撂下狠话,砰!砰!砰!砰!门板晃啊晃,人走光,一扇门也终於合上了。
上官修已黏在武夫身前,仰起发白的脸,问:「武夫,你不会让我惨遭毒手吧?」
他表情冷酷,伸臂环住他的腰,以示回应。
呃……武夫是什麽意思?
脸颊微微发热,他真的、真的一点儿也不讨厌两人紧贴的感觉。
接连七日,四大领头各持一把铁铲,在自家的铺子门前挖大坑,那脸色都给上官修气黑了。此举引来路过的群众围观,有人好奇、有人嘲笑、也有人觉得他们疯了。
让人白看笑话!
四人差点儿活活气死,巴不得有个地洞可钻,手没f著,想著自己还在挖坑洞……一百米长、五十米宽……足可塞下他们四个还有剩……脸色无须太阳曝晒,每日都黑上一层!
熬过七日,上官修和四大领头儿的名声更加响亮,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歇业、清仓、又挖坑,然後等著下一步会有什麽举动?
每日都有吃饱太f的群众或附近商家的人绕过铺子大门口,东张西望地瞧,大坑洞的周围堆满了土,形成一座小山,铺子里头的人也没出来清理。
宛如看戏似的,满街坊的人期待万分,他们还会搞啥花样?
掌柜房内,四大领头儿已气得不想再说话,等东家吩咐还有什麽事要他们去干。
上官修又亲自奉茶,浅笑道:「各位辛苦了,晚辈敬上一杯茶水,感激诸位的配合。」
「有屁快放!」刁三杯直接撂粗话。
其他人轻哼,可不领情他亲自奉茶招待。
「咱们的名声都被你给打坏!」
「嗯,我明白,这没什麽不好。」上官修气定神f,每日都观察著铺子外的静动,有达到满意的效果。
他温笑说,「我会给各位一个消气的机会。」
「你够了你!」玉算盘斜睨著眼打量他全身上下,「东家别再残害我们,我就阿弥陀佛了。」
他不介意这些人冷嘲热讽,道:「我已经让阿丁将铺子内的骨董、字画、瓷器、陶器等等都重新摆设和分类完善,顾客进门,一目了然。」
没人理他。
上官修迳自往下说:「再过七日,店铺将重新开张,当日,有请刁爷重新挂上幌子,劳烦莫爷、铁爷放几串鞭炮,还要劳驾玉爷坐镇柜台。」
还是没人肯搭理他。
「现在,诸位要做的事,请仔细听清楚了。接连七日,开大门,砸破锅碗瓢盆等等器具……」
猝然,四大领头儿的目光一致扫向他――
「东家……」
他笑脸迎人,「刁爷有话请说无妨。」
「你打算砸掉堆在院中的破玩意儿?」
「是,我明白那些箱子堆放已久,令诸位瞧著碍眼。」
霎时,四大领头儿的火气全消,终於听出了端倪。
「东家打算砸掉那些赝品,就地掩埋?」
「没错。」在家乡那口龙泉窑,若烧出有瑕疵的陶瓷也是这麽砸的,掩埋於地底深处。
他心怀不轨的笑说:「请诸位爷们使劲地砸!狠狠地砸!让各位消消气。七日後,铺子重新开张,祭出镇店之宝。如何?」
「哈!」单摸金和铁钩子两人挺乐活,听懂了东家的意思。
「这招高明……」玉算盘登时也意会。
刁三杯直到此刻,才恍然明白:「原来东家在玩阴招,派咱们挖坑吸引人来瞧,再砸碎那些赝品破玩意儿,让人人都知道咱们的铺子绝不卖假货。这招够狠――砸的是对街卖仿骨董的招牌。」
「是的。我与武夫上街观察过,县城内的骨董商铺,以假货充斥,欺骗顾客。除此之外,我特地请你们从外地运回龙泉瓷器,价格仅属一般,人人买得起,咱们的铺子便能吸收寻常人家上门光顾,不再受限於高价物品。」
「呵。真有你的!」刁三杯立起身,拱手赔不是,「在下和另外三位领头都错看了东家,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请东家别往心里去。」
「晚辈岂敢。」他回礼,一派温和地说:「各位大爷虽然对晚辈心存不满,仍不违信念将事情办妥,晚辈还得谢谢各位大爷肯卖面子。」
话一出口,四人的脸上一红,仅能乾笑以对。此刻,众人打从心底认同了他――来个置之死地而後生,利用一番臭名打响铺子的名号,著实不简单。
也难怪跟在东家身边的武夫同是半斤八两,持刀挑指甲片,慑服了众人不敢轻易招惹。
果不其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足足砸毁一千件赝品,就地掩埋得严严实实,人们争相走告,上官修所掌的铺子宁可赔钱,也不卖假货。
待铺子重新开张,鞭炮声响彻云霄,满街围观的群众鼓噪,亲眼目睹了蛮夷勇士仅凭一己之力搬运一架甬钟,稳当当的在吉时落地,正式成为镇店之宝。
东家向群众们解释:钟架内的甬钟是由一百三十六块陶范所组成,每一块栩栩如生的饕餮纹、夔龙纹都先制成陶模,简单的图纹饰则用手工刻在泥板上,翻印到范上就成了凸起面,等铸到铜器上显示就成凹下的阴面,内外范皆就绪,装配、定位、合范之後,经过阴乾,晒晾、最後进行高温焙烧,脱水、定型,注入铜液,才将完成。
经他一番解说,群众们万分信服,也终於了解,这位年纪轻轻的上官东家是位制陶行家。
还特地引进了龙泉窑所出产的瓷器销售,数量有限,十分抢手。铺子无论大小陶瓷器物或古物赏玩等等绝无赝品以假乱真,他们讲求信用,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当日,入内光顾的人潮一窝蜂,连铺子外都排成一长串人龙,财源广进,一日收入十分可观。
坐在柜台内的玉算盘算钱算到手软,招待服务客人的刁三杯、铁勾子和单摸金也忙得不可开交。
阿丁时不时满场跑,补货补到晕头转向。
铺子内,无论廉价或高价的陶瓷骨董赏玩皆有,可谓大小通吃――
四大领头儿委屈了这麽久,终於体会到财神爷一旦临门,好运、财运怎也挡不住。
当夜,铺子打烊後,东家吩咐厨子摆酒设宴,热热闹闹地举办一场庆功会,犒赏在座的每一位在这阵子劳心劳力的付出。
酒过三巡,刁三杯人如其名,缠著东家非得喝下三杯酒不可。
上官修好生为难,连连推辞:「刁爷,我喝不得。」
「没这回事,美酒佳酿怎会喝不得,快喝,否则东家就是不给面子。」
「我……」他推辞不过,只好硬著头皮将三杯酒吞入腹。只消片刻,脸红似火,增添了一抹羞怯。
「哈哈哈,好样的!」
大伙儿口没遮拦,逗乐著说:「东家此刻就像新娘子哪。」
上官修头昏脑胀,几欲坐不稳椅凳。
武夫适时地托住他的身子,免得他丢人现眼跌到桌下。
刁三杯一来劲儿,又敬三杯。
上官修勉为其难,又喝下三杯,整个人更加晕眩,不出半刻,已醉倒在武夫身上。
玉算盘凑上前,暧昧地调侃:「武夫,怎不将新娘子抱入洞房?」
他一手搂著小子,仅是睨了一眼已有醉态的玉算盘,但没搭半句话。
「呵呵……」单摸金傻笑道:「你们的事大伙儿都心照不宣,压根也不介意。咱们的东家和你同进同出这麽久,你瞧大伙儿有吭过一句f话没有?所以,你甭不好意思了,快把人抱进房,春宵一刻值千金。」
一番浑话越说越离谱,武夫懒得解释。
刁三杯转移了目标,锁定武夫,「来,咱们两人喝,看谁千杯不醉。」
「哦。」挑衅?
武夫冷哼:「别用杯子,拿大碗过来。」
「用碗,好哪!过瘾……」他可热情的咧,难得遇到肯较量的对手,就来比比看谁才是酒国英雄。
周遭的人开始鼓噪,纷纷围拢凑热闹。
铁钩子说:「刁三杯嗜酒如命,一沾酒就死缠烂打,武夫你可得保重了,认识他的人都不肯跟他瞎缠。」
「拿酒来!」刁三杯命令。
武夫大手一挥,扫落杯盘,腾出空桌。单摸金提起一y酒,登时搁上桌。
玉算盘放上两只大碗,单摸金立刻斟了八分满,嘴上说著:「我很公平,酒都一样多,可没偏袒谁。」
拚酒的两人各自抄起大碗,豪迈地喝下一碗接一碗,周遭的人不断起哄,数数儿,直到刁三杯再也喝不下,大碗落地,匡啷一声,人也从椅子上滚落,醉昏了。
「哈哈哈――」大伙儿乐不可支,「刁三杯打明儿起要改名,得叫刁三碗!」
「对,咱们明儿就开始糗他,这小矮子一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武夫充耳不闻,扛起醉晕在身上的小子,迈步回房。
其他人仍继续笑闹,时近子时,大厅之上杯盘狼藉,大伙儿各自回房休息,仅剩下刁三杯仍躺在地上,无人理。
「呕……」上官修酒醉发作,靠在床沿吐得七荤八素,差点儿连胆汁都给呕了出来。
幸亏武夫早有准备,回房将人放上床後便塞给他一只痰盂,守在床侧等著。
「好难过……」酒清醒了大半,他将痰盂交给武夫处理,便一头栽到床内侧,无须多久就睡熟了。
武夫迳自收拾残局,打开窗扇,让房内透入一股清新。此刻,他简直变成小子的奴仆,得费心伺候。
动手褪去小子的上衣,拧了湿布为他净身,小子睡得像只熟虾,体温热烫。
乍然,眼尖地察觉他的皮肤异常,竟发起红疹了,莫非这小子沾不得酒――
武夫……记得要跟厨子说,药膳里不要加太多酒。
顿时忆起他交代过的话,武夫暗恼竟然疏忽。真是……今夜都甭睡了,仅是看著就够让人心烦。
上了床,他只手托腮,心情烦躁地挨到近三更,时不时地瞟向怀中人,发疹的情况越渐严重,由小颗粒红疹累积成块状,斑斑点点地分布不均。
武夫再也按耐不住,索性出门找人当跑腿夫――
「啊,少爷起酒疹?」
阿丁霍然清醒,抬头望著站在床边的人影,像尊凶神似地命令:「快去找大夫拿药,别让我等到天亮。」说罢,他旋身走了。
被拆掉的木板大门靠著墙,阿丁见状,立刻跳起,他怕死了,岂敢不从。
半夜三更,他前去药堂猛敲大夫的门,说明原因,拿了药帖,急匆匆地奔回楼院住所。
上官修浑身痒得难受,几度忍不住抬手往脸上、身上抓,都被武夫给制止。
他可怜兮兮地叫:「你放手……」
武夫充耳不闻,准备了两条布帛,分别将他的手掌缠绕成拳,防止他将自己抓破皮。
一丁点儿的伤都不愿让他受,执拗的行为令人感到莫可奈何。
「我没法儿出门见人了。」上官修一脸苦瓜相,「好丑……」虽喝了药,但红疹消褪没那麽快,颇懊恼……
「武夫,他们都知道了?」
「嗯。」先前,他将早膳端回房,其他人没瞧见这小子,该问、不该问的统统都问。
玉算盘以为他将人折腾到下不了床。
刁三杯暗示他该节制。
单摸金和铁钩子乐好此道,私下传授他该如何做会让人比较舒服……
此时,他半敛的目光落在小子黑压压的脑袋,暗忖他虽不太注重门面,但现在的模样在外人眼中算丑的了。
「以後,我不会让你碰酒。」
「好……」
「怎不事先说?」刁三杯喝的酒可烈了,难怪小子浑身起疹这般严重。
「……我无法拒绝。」他说得委屈,甚至有那麽一点报应临头的错觉。
武夫倾身,偏头一吻他红肿的脸颊。
上官修一瞬瞠目,武夫刚做了什麽?
「你……」他像傻瓜似的杵著,心脏彷佛快要弹出胸口,欲言又止地问:「为什麽……偷吻我……」
「你没有防备。」他维持一贯的冷酷。
上官修的一双眼神游移,左瞄右瞧,就是没勇气抬起头。
武夫问:「肯不肯让我抱?」视线穿越小子的头顶,落在连自己都无心理会的地方,脑中想的全是身前的小子,想亲热想很久了……
上官修忐忑难安的发愣,并非不懂他直白露骨的求欢。自己是不讨厌他的……可是浑身都这麽丑……遂找了理由:「大白天……我不想……」
「嗯,用床幔遮,床里面就没那麽亮。」
「我不好看……」他闷声说。
「我喜欢看就好。」他直视前方,毫不嫌弃,如同小子从未嫌弃过他一样。
上官修鼓起勇气问:「武夫……你有……喜欢我吗?」眼下四处乱瞄,脚边有什麽东西都看了,就是不敢看武夫。
「嗯……」他搂他贴上身,感受一下灼热的欲望早已很诚实的反应喜欢与否。
上官修愕然,「你发现多久了?」
「打从我觉得你很像娘儿们的时候就注意……直到我第一次对你开口,恐怕就是了。」
视线回到身前,凝视仰起脸庞的小子,现在挺丑的,他伸手抚摸他的脸,掌心触碰粗糙的红疹颗粒,「会痒麽?」
「会……碰到就痒,抓破皮就痛。」
「嗯,我会等。」
「嫌我很丑?」
「不是……」缓缓低头的同时,扣住他的下颚,亲吻他的嘴,柔软得教人心荡神驰……舍不得他受伤,自然不想令他因肌肤之亲的摩擦而难受。
他蛾翅般的眼睫轻颤,接受他的吻,那舌尖出奇温柔地探入,渐渐挑起也想让他抱的念头……两人自然而然地发展……彷佛理所当然。
第七章
两年後。
上官修陆续开设几家铺子,规模扩展、延伸至邻近的城市都有据点。
他浑然不知自个儿在一群鸡鸣狗盗之徒眼中是号响当当的人物,凡是高爷旗下的各路人马若经营不善,便透过四大领头求助於他帮忙。
掌柜房内,他埋首於一张羊皮地图,提笔在上头圈了几处经济脉络,笔尖一点――落於家乡地,视线瞟向桌案上的一封信笺,喃喃道:「有几笔帐该收了。」
武夫抬眸,将书卷搁在腿上,问:「小子,该收什麽帐?」
他浅笑,打算回乡证实是否猜测无误,尚无把握,不透露。
武夫盯著他靠近身前,拎起书卷,取而代之坐上大腿,一副很理所当然。
「武夫,你以前究竟做什麽的?」他翻阅书卷,内容是汉字,武夫竟然看得懂。
他充耳不闻,只手托腮,斜睨著他微微的拧眉,声如蚊蚋地叹气:「你又不说话了。」
两年来,毫无改变的模式。
唯一改变的是,武夫肯搭理其他人,话虽不多,但予人感觉较亲和些。
「会冷麽?」屋外下著雪,暖炕底下的炭木成灰烬,陪著这小子耗在掌柜房内处理琐碎,小子不罢手,他也不会催促。
上官修放下书卷,抬手抚著他冷酷且深刻的脸庞,唇凑近,自然而然地索吻。
「唔……」浅吻越渐激烈,唇舌纠缠,似一团火在腹内烧,他张臂环住武夫的脖颈,身子腾空,任他抱往暖炕上。
躺在他身下,脸颊染上了一层绯色,下身一凉,温厚的手掌沿著大腿处抚摸……手指侵入他只容他占有的私处,有节奏的抽动、撑开、刮搔著,他拧眉频抽气,咬唇抑忍一股想呻吟的冲动。
没忘掌柜房外随时有打手巡视经过,双手紧紧抱著武夫,下意识寻求他为他挡下外在的一切。
「噢――」情欲来得急切,他难耐地催促:「武夫……快一点……」
大掌包覆他的热情,上下套弄,挺身的瞬间,胯下的利刃送入他体内抽撤、撞击。
两具肉体相互取悦对方,混乱的气息交融,怀中人频频颤抖,表情泫然欲泣。
「不要……太久……」
私处胀痛,随著他套弄的动作又酥麻得快要令人无法忍受,他好想叫――
「呜……」
武夫控制得当的撩拨他,腰身持续摆动,握在掌中的热情释放了一股温热,小子满足了。他随即架高他的双腿,时快时慢地恣意逗弄,惹得他体内猛地收缩、吞吐著利刃。
上官修几欲喘不过气,眨著氤氲的眼,盈满了乞求。
「武夫……」他在求饶了,嘴一张一合地,潋滟似火。
他停不了的抽撤,不过刚开始而已。
「呜……武夫……」他又叫,热情褪去之後就一副可怜兮兮。
武夫充耳不闻,表情冷酷,异色的眼瞳透出一丝冷芒,宛如饿虎宰杀一头小羊。
房内的盏灯忽明忽灭,两道交叠的人影渐渐没入黑暗中。即使房外有人经过,也难以察觉屋内的人正亲热得如火如荼――
夜色正浓。
「东家,有空麽?」刁三杯寻到仓库内,有事商量。
上官修暂停下工作,顺手将笔墨交给一旁的武夫。「怎麽了,刁爷。」
两人走到仓库外,刁三杯小声道:「高爷旗下有一路人马的铺子出了事。」
「什麽事?」上官修愕然,该不会又经营不善吧。
「提起这事……」刁三杯欲言又止。
上官修恢复正色,道:「刁爷直说无妨,能帮上忙的,我会尽量。」
「呵,东家真好说话。」自从铺子撑起来之後,他可是越来越喜欢东家;敦厚有礼,斯文可亲。
「事情是这样的,掌管那铺子的人进了一批货,岂料是一批劫来的赃物。干咱们这行,多少都会收进一些来路不明的器物,这也没什麽大不了。」
「嗯,然後?」
「但事情就坏在那批赃货是要送入宫中的青瓷器物,其中有两只花瓶更是少见的珍品。铺子被抄了,差吏为了搜出赃物,砸毁了不少物品。这事已请高爷处理,铺子是保住了。」
上官修拧眉,「既然保住铺子,没被搜出的赃物暂时藏著,待风声一过再处理就好了。」毕竟是花银两进货,他们在这一环节没有犯法。何况,他对朝廷没好印象,即使犯法也不愿归还。蓦然想起以前在家乡制窑,朝廷收的税赋可重了。
很不满的,他现在经营骨董铺,好想逃漏税……
「是啊,那批赃货已经转来我手上,东家不会生气吧?」
「不会,同是高爷的铺子,互相支援也应该,刁爷得谨慎就好。」
「当然。」刁三杯刻意压低了音量说:「我跟著东家这两年,多少也学了些皮毛,那批赃物我看过了,是龙泉窑所出,其中两只青瓷花瓶更是少见的珍品,所以……被我吃下了。」
他震惊,「怎可能……」
刁三杯愕然,东家的反应怎这麽大?莫非不信……「东家,我没瞧错,印子是龙泉窑的哪。」
上官修追问:「刁爷可知这批瓷器从哪儿劫的?」
「不清楚……又不是咱们的人去劫的,东家问这个……白问了。」刁三杯明说:「我会吃下那两只花瓶是想送给东家,银两是我的私钱,不是公帐,东家请勿多做这一笔。」
「瓷器呢?」
「我请手下运到东家的房内了,那是龙泉窑最出名的瓷器哪,一物难求。如今物归原主,请东家笑纳。」他笑笑。
上官修低敛眉眼,满腹狐疑……
「东家?」
他抬眸,「刁爷请说。」
「跟我接手的人说了,高爷要扣住这批青瓷赃物,请东家多担待些。我擅作主张吃下花瓶这件事,高爷迟早会追问。」
「刁爷放心,我会揽下。」
「谢谢东家。那麽,我去忙我的事了。」
「嗯。」待人走後,上官修不禁拧眉,思忖其中的可能性……抬头,他暂且搁下手边的事务,独自走回房。
两只大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