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龙云沁看,龙云沁也在看李_,眼里有感激。
姨妈擦擦眼泪,目标转向李_,讲起李_怎么联系她的,怎么前去搭救。李_礼貌地微笑着,哪怕这位大妈口音严重到几乎要听不懂的,叙事又毫无重点,逻辑性。
“李总,谢谢你。”
龙云沁还是听明白了,李_主动联系他姨妈,然后开直升机前往灾地救他。
李_挑了下眉头,龙云沁有时会喊他:“李总”,“李先生”,更多时候并不称呼他。
“散,这是你们裁缝店的老板?”姨妈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派头,能召唤架直升飞机,她心存怀疑。
龙云沁一阵迟疑,他不知道怎么像亲人介绍李_。
“我和云沁,是在s市认识的朋友。”李_笑容不改,这次他觉得有点好笑,不是那假模假式的笑容。
☆、云青欲雨 第八章(下)
对于小龙的朋友,姨妈很殷勤,她提起袋苹果,说要洗洗,将李_和龙云沁两人留在病房。
姨妈在的时候,两人并不觉沉寂,姨妈一走,四周便静得仿佛能听到输液滴落的声音。
“你手怎么了?”
龙云沁一开始便注意到李_手上的绷带,终于还是忍不住去问。
“擦伤。”
李_看也没看自己的伤手,他坐在龙云沁病床一侧的椅子,两人并不靠近。
又是一阵沉默。
“能帮我倒杯水吗?”
这大概是第一次,龙云沁使唤李_。他靠在床上,脸色虚弱的泛红,双唇干裂。
李_没有拒绝,他朝龙云沁走去,床头桌上有一个颜色奇丑的热水瓶,李_拿起它,端起一个塑料杯子,倒上半杯水。
他执杯子递给龙云沁,龙云沁从他手中接过,“谢谢。”两人手指碰触时,李_感受到龙云沁指尖的热意。
有些反应,会不经大脑。
李_捏了一把龙云沁的手,他在测量温度,龙云沁还在发烧。
这是一个亲昵的动作,以致龙云沁一时尴尬的不知道做何反应。李_放开龙云沁的手,看着龙云沁将半杯水喝下。
医院茶水间里烧出的水,总有股异味,因为烧水器长年未清洗。
“还要吗?”
李_拿走水杯,问着龙云沁。
“不了,谢谢。”龙云沁难得脸上有笑容,他心情不错,但很疲倦,挨着枕头,迷迷糊糊想睡去。
还是会不时睁眼看看坐在对面像尊木雕的李_。
李_身上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衬衣挺括,领上的两颗扣子没有扣上,袖口紧绷,皮鞋款式老旧,明亮得像刚出厂般,这不是他的衣物,不那么合体,也不是牌子货。更像嘱咐姨妈帮他随便买的一套更换的衣物。
获救时,隐隐记得是两位士兵救了他,而从姨妈适才的陈述里,知道李_确实前往灾地,并带他出来。
也许他参与了救灾,也许他专程来搭救自己。
“李_。”
唤他名字,其实也不难。
李_立即过去,他终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没什么事,只是想说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去救我,谢谢你让我觉得往日的那些苦楚,得到了中和。我并非单方面付出,那些怨艾都已消散。
“没什么,我有这个条件。”
李_回得淡然,他要的不是感谢。
如果秦启明会开直升机且有直升机的话;如果龙云沁的表哥有直升机的话,他们都会做同样的事。
“嗯。”
龙云沁挪动枕头,将被子卷起,他浑身发烫,疲惫不堪,双眼倦得睁不开。
他很快睡着了,手揣着被子,睡得并不安稳。
姨妈洗个苹果也不知道洗到哪去,李_看护龙云沁,注视着龙云沁的睡容,将龙云沁搁在被子外的手,放回被中。
李_没有待满一个下午,当龙云沁再次醒来,天近黄昏,姨妈用保温瓶提着粥走进病房。
床头柜上放着洗好的三颗大苹果,还沾着水滴。苹果旁边有个烧水壶,锃光瓦亮,冒着热烟。,
“他走了吗?”
龙云沁茫然望着门口,是直觉,他醒来看不到李_,直觉告诉他这人离开了。
“李总啊,走啦走啦,走前还去买了个烧水壶,嫌医院的热水都没烧开。”
旋开盖子,将粥倒进粗碗里,姨妈絮絮叨叨说着:“真是个讲义气的朋友,有钱还很有礼貌,见我都喊阿姨。”
将碗递给龙云沁,塞上汤勺,突然“哎呀”一声,着急说:“他的脏衣服还放在家里呢,还有他钱包放在抽屉里,不知道带走没有。”
李_的钱包里现金不多,各种卡很多,还有张照片,是一副风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抽屉拉出,钱包已不见,一张熟悉的银行卡放在里边。
同居那时,龙云沁有张卡,用于交水电费物业费买菜及个人生活费,里边钱不多不少。龙云沁离开s市时,将这张卡归还。
现在又回到自己身边。
不是巨额存款,但里边的钱已足够这次住院费和日后的康复费用。
☆、云青欲雨 第九章(上)
因为金钱所需及肉体需求而维持近一年的同居生活,当龙云沁审视着过往,思考着缘故。
除去这些,是否也有过情感的维系,同床共枕,朝夕的相处。
显然是有的。
读书时知道有个赞助者,后来查到了赞助者的信息,照片,如果说青少年时期适合追星,那么李_当时是龙云沁心中的明星,年轻有为,时髦英俊,器宇不凡。对李_如偶像般崇拜。
那时的喜欢,没有参杂一丝情欲,很单纯。
人的境遇,很奇妙。
在他成年后的某一天,他遇到突然遇到了李_,纸片中的人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禁不住冲动喜悦,他想去结识他,哪怕是一句言语的交谈,都让他幸喜若狂。
龙云沁不曾去琢磨过自己的性取向,读书时没有女友,是因为腼腆及贫穷,他自卑不会主动,他也没钱交女朋友。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李_,他不会对同性有欲念;也许这是天性里带来的。
李_的衣服,沾染血迹淤泥,姨妈细心的洗刷,刷得衬衣花白,衣裤起毛,可以说被彻底报废掉了。
姨妈在病床前邀功:“哎呀,我胳膊都快刷断了。”龙运沁卷着棉被,憋声笑着。以前同居时,他要是敢这样对待李_的衣服,李_绝对会发火。他对自己的所有物,有着不容他人轻易碰触的怪癖。
同居那段时光,有次龙云沁生闷气,他将李_本该送去洗衣店的衣物,一股脑的丢进洗衣机,因此绞坏一件毛衣。事后心惊胆战,怕李_发现。
“衣服我都包扎好,还有那双鞋子。你哥(表哥)说那鞋子是啥牌子的,贵得要命,能买一辆货车啦。”
给龙云沁递上一个苹果,姨妈难得做了思考状,讷讷说:“散啊,有这样的朋友要好好珍惜,姨不是看在他有钱,人是极好讲义气。”
咔嚓咬着苹果,龙云沁眉眼带笑,心想,姨,你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啊。
“还有黄胖啊,你想谁救人会想到连狗也救,那么远,他把黄胖都带回来。”
龙云沁手揣着冰冷的苹果,有一小会停滞,他确实没想到李_会将黄胖也带回来,对于这种卑微低下的生物,他不去作贱它便不错,又怎会去搭救。
因为这是他养的狗吗?
“谢谢”,已对李_说了几次,也没有什么意犹未尽的东西。
此时,还是要再谢谢他,在谢幕时,表示了这么份情谊,让自己回想起昔日的傻气自践,不再那么难受。
午后的医院,静寂无趣,在絮叨的姨妈离开后,龙云沁便也缓缓睡去。
这一觉睡不长,醒来,才到黄昏,晚霞照到床头,映红了白色的墙和布帷,一个高大的男子,坐在床前,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龙云沁仿佛条鱼般跃起,扑抱住对方,惊喜叫着:“启明,你怎么来了!”
秦启明负债关闭画室后,一度找不到合适的住所。龙云沁叫秦启明到自己在城中村的租房里挤一挤,避免了秦启明流浪街头的惨状。
他们算得上是患难之交,真算得上。
就如同,李_和龙云沁的相遇是在旗服工作室,秦启明和龙云沁的第二次相遇也在那里。秦启明来退订一套衣服,龙云沁接待了他。
有些人成为朋友,可能是因为气场相同,可能是因为话语相投,龙云沁和秦启明则是因为奇妙的缘故。说玄乎点,那叫缘吧。
那天正好下大雨,秦启明开着辆破旧的日产车要离去,龙云沁要下班,没伞,傻站在门口愁苦看天。
秦启明车子已开出,又折回来载龙云沁。叼着支烟,问道:“你住哪里?”
那破车在半路上还熄火,以致龙云沁下来推车,大雨倾盆,淋成了落汤鸡。车再次启动时,秦启明没将龙云沁载回家,直接开去修车店,天色已晚,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那天很冷,雨又大,难兄难友衣衣服全湿,冷的直抖索。
☆、云青欲雨 第九章(中)
如果在遇到李_之前,先遇到了秦启明,也许,会有不同的选择。
这也只是种假设。
毕竟秦启明有着龙云沁最不喜欢的专业――绘画,而当时龙云沁在秦启明眼里是个被有钱男人包养的贫困男青年。
就是这样,挺糟糕的开头。
雨水哗哗直下,秦启明的车东绕西拐,来到了一栋破败的三层民宅前,他将龙云沁送回家。
“这地方,我刚来s市住过。喏,就在旁边那栋。”
燃烟指着不远处的一排老式骑楼,骑楼下的店铺紧闭,歪斜的招牌斑驳陆离。
“你每天去上班,要走很远的路吧,附近没有公交车站,这儿都快荒废了。”
坐在车内的秦启明,在车窗外弹弹烟灰,天色已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还好,也不是很远。”龙云沁傻站在车前,雨水沿着他脸庞滑落。
“快进去,进去。”
秦启明挥了下手,丢掉烟蒂,调车离去。
后来,两人之所以成为朋友,也许是因为,秦启明曾经也贫困过吧。
城中村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它藏在繁华都市的角落里,也许只是一道墙,便将繁华和贫困遮挡,隔开了两个不同的次元。
龙云沁的租房很小,只有15平方。他曾有位合租者,两人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一张吃饭的桌子都按不下,阳台小得要侧身走。
后来这位合租带着他全部的行囊――一口箱子离去,龙云沁吃力的支付每月的房租。
日子会慢慢好起来,毕业后,很多同学都是咬牙坚持下来。毕竟,大家都不想离开s市,想在这里扎根。
人往高处走,无数的机遇,会在这里获得。
贫困像条鞭子一样,鞭策着他们,日夜不息。
夏天租房里热得跟锅炉一样,冬天冷得像冰窖,寒来暑往,带着极大的恶意,煎熬着龙云沁。污浊喧闹的环境,无处不在的老鼠,蟑螂,对于喜欢静寂爱干净的龙云沁是极大的折磨。还记得总有一种黑色的甲壳虫子,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