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的成本很高。
    铁质箭头需要人工反复打磨，才能锋利。箭杆和尾羽，需要上等材料，才能保证射程。
    劣质箭矢和优质箭矢，从射程、精准度、杀伤力都差距巨大。
    体现在战场上，就是双方战损比。
    一般而言，二三十支上等箭矢换一头牛都够了。
    然而, 平均下来却杀不掉一个人。
    不是每个人都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只要攻城一方站位足够分散，箭矢命中率会低到让人摇头扶额的程度。
    因此在战争时期，利用不值钱的人命，消耗敌方箭矢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况且，现在普遍处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通过战争大量消耗过剩的劣质人口, 已经是各国维持政局稳定的政治手段。
    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与其在境内, 因为粮食不足, 发生动乱消耗本国实力。
    还不如带人去邻国抢掠，无论是否抢到粮食，还是不幸死去，都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肮脏的政治啊！”
    布兰德打心底感到厌恶。但是事情到这一步，她还是想让自己人牺牲更有价值。
    若是有机会攻克这座城池，或者长时间围困，通过谈判胁迫戴芬公爵交出破限酒的秘密就好了。
    随着时间推移，第一轮进攻落下帷幕。
    城墙前遍地倒满死尸，俘虏们身体如同刺猬般，扎满箭矢。
    神情茫然的小女孩，跪倒在战场中央，眼神不知所措。
    我，到底该往哪一边？
    母亲护在她身前，没有气息。
    天地虽大，但却没有任何容身之处。
    局面短暂的平静。
    好心的战士长翻身从城墙上跃下, 跑到小女孩身边, 匆匆将人抱走。
    “不要给她们回收箭矢的机会。”布兰德沉声道。
    第二轮进攻紧随而至。
    这次是东齐王国边境强征的农民组成的杂牌军。身材枯瘦的人们，穿着黄褐色的破烂麻衣。
    贫苦的现状, 摆在明处。
    相比起第一轮手无寸铁的情况，第二轮进攻者手上举着一面具有强烈心理安慰效果的木盾。
    督战官朗声道：“将军有令，以箭换粮。每一根完好箭矢，可以换十斤黑薯。损坏的箭矢换五斤，箭头必须在。”
    闻言，场面哗然一片。
    民兵们畏畏缩缩的眼神，瞬间变得狂热。
    冲上城头是送死，但如果在城下抢几支箭，还不是手到擒来？
    粮食啊！可以换粮食啊！
    一群愚蠢的人鼓起勇气冲过去，迎接城墙的箭雨。
    又是成片倒下的场景。
    箭矢轻易穿透木板，穿过人的肩膀，手掌，身体各个部位。
    惨烈的哀嚎声中。
    有幸运儿拼死弄出来一些箭矢，踉踉跄跄跑到军需官面前兑换。
    布兰德爽快兑现承诺，黑薯分量分毫不差。
    很快几轮过去，城墙下的箭矢被收走大半。
    “大人，受伤的民兵，想要寻求我们帮助。”一位白袍施法者来到霸王龙身侧，行礼致意。
    恐怖的龙兽缓缓转头。裂开大嘴，尖锐獠牙不受控制流淌着大量的唾液。金黄色的裂瞳凝视着施法者微微发抖的身影。
    这是一只有痛风的霸王龙，性格暴躁, 食人为乐。
    “不管她们，自生自灭去吧。”布兰德身上燃烧起汹涌的血色气焰。
    霸王龙深深匍匐，安静下来。
    晨光城一方，经过讨论后，众人明白东齐统帅的用意。
    “戴芬大人，王国军想要消耗我们的守城器械，不要上当啊！”
    “难道不管么？任由她们将我们设下的护城障碍全部扫除？”
    “或许，我们可以派精锐出去，不让她们靠近。”
    “你派出多少人？人少就是去送，人多对面还巴不得你出城决战，她们人数装备有优势，而且不清楚暗中有没有隐藏高手。”
    两名执政学者争吵不休，迟迟无法统一意见。
    “我们箭矢还剩多少？”戴芬公爵打断道。
    “优质的箭矢还剩下三万三千支，普通的箭矢还剩下九万两千支，竹箭矢还剩下三十万。”负责军械管理的第三管家汇报。
    “优质的箭矢，以后只能由精锐级以上的射手使用。”戴芬公爵做出决断。
    “是！”第三管家大声应道。
    普通箭矢很难射透厚实的木板，射程会大幅度缩水。
    至于竹箭，在大型战争面前，就像是孩童的玩具。只要用手臂护住要害，就很难造成致命伤。
    戴芬公爵当然知道这些。正常情况，交战都是利用最优质的箭矢，通过密集攒射压制敌方士气，造成心里压力。
    若是敌方本就没有士气，则没有必要。
    转眼过去三天时间。
    王国军多次试探，但是一直没有发动总攻，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戴芬认为时间站在自己这边。
    晨光城粮草充足，后方还有广袤的国土支撑。只要气温降下来，对方就不得不退却。
    一团淡淡黑雾化作乌黑的墨鸦落在黑锋堡信楼上。
    “戴芬大人，喜报啊！”
    “什么喜报，快讲。”
    “戴娜伯爵大人，成功击退塔隆王国的军队，杀戮敌军上万人。”
    “好啊！她干得漂亮。”戴芬大喜，深知自己妹妹戴娜从来不会吹嘘。这一万人，绝对是实实在在杀出来的数字。
    如此一来，战争就该结束了。
    九月末，东齐王国从希恩公国南部边境线退兵。
    留下一片断壁残垣。两国之间，数十座村镇毁于一旦。
    这场战争并未画上句号。
    接下来一个月内，亚尔兰斯公国遭遇更加猛烈的打击，领地内十几座城市沦陷，村镇损失不计其数。
    最后在盟国的迅龙骑兵和强者支援下，勉强稳住局面。
    此次战争，双方死伤数十万计。
    尽管如此，粮食仍旧远远不够。东大陆各国出现大规模逃荒的现象。
    四处寻找粮食的人们，最终成为匪患。为了活下去，挥刀向弱者索取食物。无果，人人相喰。
    这一年，东大陆的时局动荡。
    在历史记载上，留下猩红色的一页，后世人称为兵凶灾厄之年。
    残酷的世界，或许唯有一处地方，依然岁月静好。
    东大陆边角，被称为自由领的领土。
    福临堡，六楼大礼堂。
    洛维端坐在一张花纹繁复的实木椅子上，身旁放着水泥炉烤着火，一边欣赏着窗外飘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