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自己便会立即崩溃瓦解,破碎得连一丁点也不剩了。
良久,娆罗f总算是舍得蠕动嘴唇了。
话是向慕容云朔说的,眼神却直直盯着他,不肯放松。
「他,守娆争,并无伤害本皇及皇子的意图。本皇于数年前派予他各种秘密任务,因此他才需要隐姓埋名……」
楼内,四双眼睛都惊愕地直瞪着娆罗f。
娆罗f由始至终只用亮得吓人的眼神捕捉着守娆争,仿佛也只对他说。
他吐出前半句来,看到争轻轻地摇首,嘴唇无声地重复此两字――别说。
争在哀求他别说、别再说了,现在就停止。
他唯一在乎的人皱起眉心,半垂俊眸,用那么令他心疼难忍、却又记挂过不知几个春秋的表情请求他不要。不要把他们千辛万苦用谎言分割开的两个世界,再一次,用谎言连系起来……
他办不到。
「是我下旨命守娆争假死的。」
争用力地闭上双眸。
他知道争不要……但争难道不够清楚他吗?
争不知道正正因为他露出这样难过的、受伤的表情,所以他才不能轻易放他走?此时此刻,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争消失在他眼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
是他割出来的伤口,也只有他能替争舔舐。
但若争对他视若无睹,向他报以清清冷冷的态度呢?恨着他呢?
他不知道。也许他更不能放过争了。
他会把这个胆敢一再牵制他心神,却依旧冷若冰霜的男人给勾过来,把他压在身下撕碎。
天啊,只要是他守娆争、只要是这个人再出现在他面前,无论如何、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阻碍,无论争对他或牵挂或决绝、或冷漠或有情,他都不会再让他好过、再让他独活,享受自由。
这个争,这下子结结实实的令他们两人之后都难以过活了――这是争的错。
都是争的错,是争自己招惹的。
「满意了的话就给我离开。」
慕容云朔抬头,来回看了守娆争与娆罗f数眼,却也别无他法,只能无奈撤军。
他能说什么呢?他还能做什么呢?
守娆争与陛下这些年来的爱恨交织、织织复织织,密不透风,已没他人插入的余地……
那名为牵绊的巨网也将此两人网住,脱不出、挣不开,也没人能拯救其一。
只有他们能拉对方沉沦、也只有他们能拯救彼此。
「你打算伤害我的孩子?」
始料未及,三年不见,这竟是男人向他说的第一句话。
守娆争的长睫轻颤,抽开视线,「……如果我说是呢?」
他听到自己在挑衅。
他不应该这样说的,他管不了自己逞强的嘴巴。
「那我更不能放你走。」
即使两人多年没见,原来娆罗f的行为模式早已刻进他的发肤之内。
守娆争下意识退后一步,男人却已掳获他的手腕。
那只手如此地用力却又……冰冷,都快要冷伤他了。他可以挣,但他没有。
男人已抽长得与他齐高,但脸色却苍白似雪,唇红艳如花瓣。在近距离之下,他看见娆罗f敞开的衣襟下露出的纱布。这男人仍然虚弱,但眉宇间却透出一股疯癫、超乎常人的执着……
那双唇如同滴落雪地的血珠,红得让他心慌,让他竟然……不怕娆罗f伤害到他、反而怕自己继续的挑衅跟口是心非会成为一种言语暴力、往男人身上雪上加霜,加害到这已经受重伤的人。
「我没有……要伤害任何人的意思。」
许是看出他的心慌意乱吧,娆罗f几乎陷进他皮肉的指劲放松了,但那还不是解脱,男人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腕内侧,仿佛一种安抚。
对男人的指触的敏感程度、那种反差巨大的恐怖温柔反而让他发抖。
「争,我还不清楚你吗?你没有我的命令便不会去伤害别他人,遑论一个娃儿了。」
娆罗f说话的语气口吻,仿佛他从没有离开过,两人只是短短一个时辰未见。
他也知道出现在此地会引发什么联想,皇军想逮捕他无可厚非,但……如果娆罗f相信他,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地提问?语气中还透露着一丝无可奈可,一丝失望。
守娆争一下激灵,难不成……「那是你亲生骨肉……」
而他,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也绝不是因为妒忌、也不是因想要为报复。
这个男人到底可以超乎常规地冷血到什么地步?
猝不及防,娆罗f凑近他,两人之间几近没一丝空隙。
娆罗f久违了的灼热呼息就洒在他耳际,与流泻在他肩上的冰凉青丝形成极大对比。
仿佛说悄悄话般,男人说得既低且慢,「这奶娃儿才从那女人体内蹦出来,我跟你都多少年了?要你伤了他……或杀了他,你这辈子便甭想再离开了,很划算不是?」
若争以意图伤害殿下的罪名被当场逮获,那他们的余生再也不须编什么劳什子的理由,一个谎言弥补上一个谎言了,他便直接困着他、或许扣上手镣脚镣,争再也飞不出他的掌心了。
若能在娃儿身上发现一个血口子,此罪名就扣得更结结实实、牢不可破了。「或是……你想伤我?」
「你不能把我弄得那么不堪。」
「我能把你弄得更不堪!」
「当初把我赶走的人是你,你不能这样要回来!」
「我没有去偷去抢,回来的人是你,争。是你自己回来的。」
被他这般挑明一说,守娆争便也记起自己出现在此的目的。
娆罗f说的没错,是自己犯贱。但他仿佛赤裸裸被娆罗f揭开伤疤,被屈辱的感觉一涌而上,他咬紧下唇,吐不出半句反驳,气得连耳背都要潮热起来了。
娆罗f靠得他太近了,他只是没法移开死盯着纱布的视线……
察觉到他的视线,娆罗f与他一同看往自己胸膛,然后另一手覆上争的脸颊,磨蹭。
如情人般甜蜜呢喃,却残酷地往他的痛处下刀,「对,这是你的错。」
「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当时在我的身边,我就不用受这些苦楚。你知道只要这伤口多深数分,我就要下黄泉了吗?我们就要天人永隔了吗?你知道出动了多少御医才能救回我的命,情况又有多惊险吗?但那时候你在做什么呢?你跟解语在卿卿我我、还是在逗弄小娃儿?」
「不是。」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他的错,他没有相伴在娆罗f身边是因为三年前这男人赶走了他,他曾不顾尊严地恳求他,但娆罗f还是一意孤行……此刻,却卑鄙地看穿他心中所想,往他的弱点痛击?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不是这样的……」
娆罗f单手裹着他半边脸颊,以拇指顶起他的下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满意还是心疼地看到争的唇瓣在颤抖……他的争呵,他善良得可怜的争啊。「不是怎样的?在离宫之后,你跟绂雯解语没有成亲、她诞下的双胞胎也不是你的种?这些事我早知道了,你的一生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根本不能放下我是吧?」
「我不……」
男人的拇指向上拨,轻轻松松地按着他半启的唇,阻止他的发言。
那种唯我独尊、睥睨一切的气势……为什么他重伤未愈,却能比任何时刻更让人战战兢兢?
娆罗f的姿态把他弄得似将要含舔手指,讨主人欢喜的小动物。
「那你又知道我这些年如何过来的吗?你有关顾过我一眼吗?在你在宫外悠悠荡荡地过着好日子,被雯府收留兼宠着时,你知道我是怎活过来的吗?我登上帝位、为了两国关系更紧密而迎娶了茔凄国的公主,但她远不及你贴心,她是个祸源。这数年,我既新帝上任牵起朝政革命,又要防着外戚乱政。嚣狄长袖还是养不熟,对我怀恨在心、处处与我作对,外忧内患,我却没半个可以分忧的人……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娆罗f握起他的手,放在左边胸膛之上。
他掌心下便是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指尖却摸到层层叠叠的、粗糙的纱布……
这男人究竟想他如何办?此时此刻,还想以低姿态向他乞求什么?
明知道也许是又一次为他而设的伎俩、陷阱,明知道娆罗f只想利用他去下皇后的面子,向众臣暗示皇后的位子只是虚有其表、得不到宠幸而权力旁落;明知道娆罗f想利用他去做磨心,调停他与绂雯、长袖之间的暗涌……
他把手抽走,「我没兴趣知道这些。」
又或许,想太多的人是他自己?
依这男人的性格,若要设计他,若把他当成是曾离开棋盘的弃卒,如今失而复得躺在掌心中的棋子,就不会抓着他长篇大论,把苦闷逐一向他透露、细诉了。棋士岂会把计谋告诉棋子?
如果娆罗f真的是……独行这条帝王路太不胜寒,太寂寞了呢?
天啊,这些年来,他们究竟是谁,负了谁?
他已经弄不懂了。
争的手自他的掌心下脱出,不带一丝留恋。
荒谬地,争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他却又有再失去他的错觉了、又有这只是一场梦的惊恐了。
娆罗f没有多想,双臂一张,把争拥进怀中,「争,我不甘心……」
他感到争立刻地挣扎,但挣了几下就不挣了,知道他铁定不放手的、不想碰撞到他的伤处。
争一向对他的温柔。
争的鼻尖轻碰他的颈窝,这是他多久没尝过的拥抱?
「在我伤重濒死,众御医几乎返魂无术的时候我便后悔把你放走……怎么可以在我在此受苦受难的当头,你竟然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悠闲?我快死了,伴在身侧的竟不是你!」他不需要他们任何一个,他要他们通通滚开,因为他只需要争……但争偏偏不在,为什么争不在?他最后看见的人竟不是争、他这个守娆争竟敢让他孤独上路!一想到自己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争却跟他人和乐融融,毫不知情、亦无半点受苦,他便好恨、好恨……争不知道他有多不甘心啊、多想立即紧抓着这男人一同共赴黄泉!「若你在我死的时候不在我身边,我们要如何合葬?我又怎么能原谅你?我就是当鬼都不会让你好过。」
守娆争不言不语,只是看着身前的男人,似想好好把他瞧个仔细。
这便是娆罗f。
明明他已是万人之上、群臣马首是瞻的帝王;明明他已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室了,瞧他,多有皇威、多有龙子的风范,但在此威风凛凛的外表之下,还是他的七皇子。那么完美的薄唇竟可吐出完全不顾世情、仿佛孩子闹脾气的气语,但他却是说到做到,直接、蛮横、专制又极致的残酷冷血……这个人怎么可能登不上帝位?他对所有人都那么薄情,唯独对他深情。
但那种深情到了极致却又是一种歇斯底里,一种恐怖、一种残酷。深情到说要杀死他,不让他逍遥独活,竟说……他们要合葬。娆罗f在当年赶他离宫时毕竟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
但有比这更震撼到他不能自已的情话吗?难道他不想得到这最极致的承诺吗?
生不能同栖,至少死后能共眠。
对他生恨,是因为他让他孤身上路;想杀死他,是源于不能再多爱的爱。
这个男人……身体上的、口舌上的,究竟要用各种方法杀死他多少次?「……你究竟想我怎样?」
「回来。」
「你现在已有妻室,我不……」他可以当娆罗f的玩具,但他不能当个被娆罗f玩厌后丢在路边,然后心血来潮时转头从垃圾堆中捡起来的玩具。
「他们需要你吗?难道雯府独欠一个守娆争,他们没你活不下去?」
「我在雯府过得很好,我帮忙府中内务还有照顾……」
「他们不是需要你,他们在保护你。」而他,他才是真正需要争的人。
守娆争蠕动嘴唇两下,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这男人说的都对。看着娆罗f说几句话都有点气喘吁吁、盈弱不堪一击的模样,现在随便谁来一刀一剑都可将他置诸死地。他在离开这男人的三年后,他仍然是没有……找到能全心相信、以命相托的人吗?为什么坐拥了江山,他却仍然如此教他心疼的可怜可悲?
「你想……又一次让我成为枕边弄朝、万夫所指的男宠吗?」
「你当然可以枕边弄朝。你是谁?你是我的争,要是你想,我将这片江山送予你也没问题,」这样的争岂是个男宠?
「难道我还可以当回御前侍卫?」
说出口的虽是挑衅,但守娆争不敢相信自己的心底竟有希望在萌芽。
娆罗f已在皇军面前宣布他三年前不过假死,但他翻手云、覆手雨,既能让已死之人复生,当然也可让他复职……即使只是猜测,自己已为此而雀跃不已。
即使并非皇储侍卫,他也可以在皇宫内担当一官半职,在娆罗f身边的保全下功夫……这就够好了,他这就心满意足了。他只要保护这个男人直到外戚乱政完全被摆平为止。
他之前被诬蔑的罪名已洗清,而娆罗f已有妻儿,他只求能待在看得到他的地方好好守护他,别让自己太难过、太过不了日子就好。让他……活下去也有个目的、有个依靠。
娆罗f笑了,窗外吹进的暖风扬起他的青丝。
双眸弯成两潭新月,他笑得有点宠溺,似笑着他的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他也笑得带有一丝怒气,似乎在生恨,恨着他为什么可以不妒不忌,对他毫不着紧、毫无占有欲。
难以形容这是什么预感,守娆争退后一步。
有时候,娆罗f还真希望争可以多争,可以再自私一点。
争,竟连他也不争。
娆罗f伸手搂着他的腰,额面俯得与他极近,唇瓣柔软而冰冷。他以低得让守娆争差点不能捕捉的声量道,「……要你争,我还真怕你争也不争,把我拱手让出给那个女人。那时候我真不知要拿你如何办,你知道,我生气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把失而复得的争当成是宝,恨不得迎进宫中拱着供着;争却待他如一株路边小草,二话不说就移植去了别人的土地,还怕泥土不够扎实、还怕根抓得不够紧深。
他究竟是上辈子欠了这该死的守娆争什么了?
把争赶离宫战之外是为他好、为他以后的幸福着想,但争竟然为了探看他的伤势而贸然闯进宫中,带着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仿佛要指责他当年赶他走是他的错,而这个错今天就摆在他面前了。他要争回来长相厮守,好让二人不再受相思之苦,争竟然自发将自己定位为侍卫,甚至殷勤地把他打包送出,完全毫不犹豫……他全身上下究竟是哪一点不值得争了?
为什么他堂堂一个九五之尊竟然要哀求争把他接收、别将他让出?
「休后。待我们把她的颜面、实权都削光后,我便休后,把她送回茔凄。」这颗石头般、冰块般的脑袋还是得让他亲手敲开。他娆罗f的后,从来只有一人。
「……若我今天不从、不留,你会叫慕容云朔改以意图叛变、伤害小皇子的罪名将我逮捕囚禁吗?」他从与不从、愿与不愿在娆罗f眼中根本毫不重要。
只因他已踏进宫中,这男人的领域了。他是再别想奢望逃出去,也别想娆罗f慷慨给他的选择题后头是真有标准答案。娆罗f说得对,他们都多少年?
他们是一体两面的镜子、也是彼此的影子,无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这把戏这男人永远都玩不腻。他不能下决定的事,娆罗f就替他决定。
但他能说……此时此刻,他真的……感激他的卑鄙与任性吗?这肯定是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最接近表白的一句、做得最好的地步了。
守娆争微微皱起眉心,眼眶悄悄红了一圈,心情难以名状。
只是……谁又真的数算过,他们彼此蹉跎多久了?
「别太为难我,吾后。」
娆罗f将他再一次搂进怀中,收紧手劲,似怕他再一声不响地溜走,「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后吧?」
男人的吻落在他的眉心。
眼睛好热,在吻落的一瞬,守娆争闭上了眼。
他想说: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不可一日无后才真。
但他没有。他只是堕落、享受着堕落。
他知道这并不理智、他知道这样的自己毫无尊严道德、卑贱得足以惹来任何人的鄙视,他知道……前途多难,一意孤行的路比起他与娆罗f以往并肩的、或独行的路更难走。但或许就只是这样简单,因为他的姓氏代表守护娆罗f。而这人刚在他面前亲口说,我需要你,快回来。
他不能让娆罗f在他看不见、触不到的地方寂寞孤独地死去。
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品尝久违了的,圆满的滋味。
春天来了,他完整了、他绽放了。
番外――猫澡
没法。
没法忘怀那双炽热的眼睛。
那双眸子里流着的,可是液体火焰?
一大清早、连鸟儿都还没开始吵闹的时分,他的眸子眨了眨,看向天花板的一角。
他看着,却又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法想。没法入眠。
他赤裸裸地躺在被他称为殿下、他的主子怀里,被那男人抱着腰身。
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明天……
明天去打听一下好了。
外头传来一阵吵闹。
燕端望往外头瞧了一眼,门窄,瞧不出什么来,顿感无趣。
他转过头来,却发现那个正替他办事的小官子竟然也被外头的热闹吸引过去,脖子伸得比他还长了,仿佛一双火眼金睛懂得透视、可以穿墙而过似的瞧得津津有味。
啊啊好样的,这小官子翻来翻去只翻出了个屁,他就将就着他的手脚慢,等得久一些。
难不成他不晓得隔几个位子的老官是俸给部的楼底支柱,骨头都抖到快要散了,看起来好像随时两脚一伸但记忆力却是好得惊人!看都不用看就可以把全宫上下的俸给资料找出来吗?他是为什么要犯贱去找这个新晋的小新官去办?嗄!?难不成只为了那张清秀的皮相?
不是!大错特错!他只是为了给予新人一个大好的训练机会,好让他尽早熟悉环境!
堂堂燕端中将赏识他、给他机会还不懂珍惜,竟然比他还八卦地去看热闹!?可恨也!
燕端望的腰一弯,索性把自己的脸凑到小官子的眼睛上头。
小官子看着看着都快要看到外头的热闹了,突然,眼前盈满了凶恶的大头!
这一吓、吓得他差点就翻过栏杆摔下地了!「啊――」
「看什么?外头是有什么好看的吗?我等如此久也不见你出动火眼金睛给我找俸给册?」
「抱……抱抱抱歉!小的这就立即找、立即找!」
本中将不发火还好,一震怒起来那个气势还是很能看的。
燕端望抚着下巴小小自满一下,看见那个少年给他吓得脸色惨白后又于心不忍起来。
唉~毕竟本大少一出生就带个慈悲为怀的心肠,也不是我愿意的啊,「哎,你慢找吧,反正我等这样久也不差个一时半刻了,你等下慌起来把书册抓破了更糟。」
妈呀,他不过是拿着袖袖之前发给他的俸给单来帐房拿俸禄而已,干嘛这样简单的小事竟也弄去半天?下次!下次他一定要找个老不死来替他办,反正那老头占着不死就是为了替人办俸给,不好好压榨一下他最后的力量都觉得对不起他!
燕端望双手叉腰,站到脚都要麻了,唯有左右交互着踏脚。
他这个一踏,新来的小官子更惊了,忙得不可开交地把高耸入云的书册翻左翻右,他这个攀高爬低、甚至翘起屁屁的翻找过程很是精彩,可是不见得能翻出什么来。
喂喂,该不是那只死老头经不起他每次来的呼喝折腾跟粗声粗气,暗地里把他的俸给册给烧了吧?很有可能喔,那老头仗着自己够老,常常念他什么不尊师重道啊、还说燕端家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拿着俸给单就以为自己是老大地随便指挥人……如果拿着俸给单的人还不算最大,那他打这份全国最辛苦的工还有意义吗?他干嘛不干脆去倒夜香就算了!?人老了果然连脑子都不管用了!
「我说黑军的俸给在宫中也算数一数二的多吧?而且你们该有特别的分类,本中将的俸给册有这样难找吗?」
怪哉,之前他来拿俸给的时候也不见着这么久,照理说,他的册子应该在上头几本吧……
唷唷~少年的衣摆子被勾到了,连同上衣一起被勒紧了,那腰的线条啊,啧啧~
少年找得气喘吁吁地说,「对、对啊,中将说的是,黑军的粮册该有一个特别地方放的,奇怪的是嚣狄将军跟阑将军的本子都放得好好的,唯独燕端中将的册子不见了,也不知放哪里去了……」
「哦哦……」随便应和了两声,燕端望有听没有懂。
他赏兴大起地扯弄着下巴,眼睛越看越低,腰也越弯越低了……他说啊,这小官子的身材真不错,究竟是怎样养的?虽然瘦瘦的抱起来应该不舒服,可是那屁股的形状多可爱啊!啧啧~多翘多挺,摸下去手感应该满好的……「啊啊,我好像看到书架的下头压着我的本子了,你看看有是没有?……再低一点……对了、再低一点,停!就这个角度好了!啧啧……不错、不错……」
少年依言地弯下腰去察看书架底的空隙,其实册子本本封面一样,不同的只是提名,燕端望哪能看出个什么屁?就是千里眼也不是这样用的。他以拇指磨蹭自己的唇瓣,越看越精彩、越看越兴奋,视奸得正高兴,冷不防,身后插入一句――
「怎了?这新来的小官子屁股是香的?瞧你嗅得鼻子都快插进去别人的屁眼了。」
这样一个直接又强劲的打扰让燕端望刹那破功。
就是他不听这久违的熟悉声音,光听那粗俗的言词也知道是谁来,「哎唷,紫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这个新来的小官子人挺热心的在替本将找册子,你怎可以拿你鸡豆般的心来度我君子之腹呢?度不了的、度不了的!」
他转头,只见他的青梅竹马、剪了一头极短发的紫澄踏进来。
大刀十年如一日的以两条麻绳绑着背在身后,都快比紫澄半个人要高了。
哎,这个紫澄,明明年岁跟他差不多偏偏就长了张娃娃脸,怎看怎可爱,作孽了作孽了。
明明上次紫澄回朝时还是略长的发,这下剪得极短反而显得更可人,活像短发女娃。
大概不知是谁又不知死活地说这男人可爱可爱的吧,于是紫澄把发都剪了。不过出来的效果是,弄巧成拙啦,更可爱了更可爱了!
他又有多少年不见这掌管踞流营的滕家长子了?
滕紫澄的父亲正正是嚣狄长流率领黑军的时代的副将军,自黑军分军后,自父亲手上接管大部分军权的紫澄便坚持带兵在边疆之境修练,久久不回朝一次,也难怪刚刚外头骚动了。
燕端望大掌一伸想要去摸乱他的发,手还没到,先被预料到的紫澄毫不留情拍开。
「呀――」燕端望只觉手骨都要给他拍裂了,果然这怪力魔童就是无时无刻都可以发功!
「你就坦率地接受童年玩伴的友情触碰成不成?天杀的!痛啊痛……」
滕紫澄瞧也没瞧他一眼,翻出一张光洁整齐的俸给单递给老伯。
「你的触碰有七成猥琐、三分淫秽,就从来没有友情这回事,你是从哪里挤出这个情出来的?」
只见燕端望笑得比黄鼠狼还得意,嘿嘿两声,勾上滕紫澄的肩。
要玩屏蔽词语的话没人比他玩得更熟练的。这下不是正中他的道了吗?
「紫澄我的好紫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今晚来我房,我挤给你看看啊~」
姜不愧是老的辣,老头子只托了托从西洋购回来的单眼镜,瞧了一眼俸单就转过头去翻册了,视两大黑军将领的有色对话如空气,枯掌一抽,紫澄的册子就抽了出来。
滕紫澄斜瞧他一眼,冷哼一声,表情十足的不屑。
这个燕端望从小到大那副急色淫贱的模样就没变,死到临头还继续风流,「等那个刺客来找你的时候你再挤给他看看吧,可能那人的皮相就合你的心意。不过,啧啧,只怕到时被挤得连肠子都爆出来的人是你。」
这下换燕端望不懂了,这个紫澄的有色话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连话题都给转了?「刺客?」
「你还不知道吗?有人在宫中到处探听你的消息。」
「有人在到处探听我的消息为什么你比我还快知道啊?」燕端望不爽了,额角爆出青筋。滕紫澄久久不回朝一次,情报网竟然比他更灵活、更快?这是什么理由啊?真是妖怪一只,轻视不得。
「昨晚我回了府,夜深时刚巧看见窗外有身影一闪而过,看清了,原来那人是往你家去。这下不是探听你是什么?不是你就是云朔了,最近又手痒去管什么闲事了?」
燕端望昨晚压根儿没有回府去,一来他不知道紫澄回国了,因此没有回去与这亲亲邻居叙旧;二来,他本就讨厌回府看到那姓慕容的小子,因此即使回来了也多住在蜃楼,难怪他不知此事。
现下连本来放得好端端的俸给册都移位了,一定有人动过,因此,那人并不是探听云朔,是他。
有人在探听他?为何?是哪派的人物?
阑雪本来防他防得要命,但自从知道他是娆罗皇派来的探子后就没再管他了;李道月放在燕端府的探子被他揪出来后,怕被他反咬一口所以也不敢再动他,那还会是……?
燕端望的心咯登一下,竟想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难道会是……娃儿吗?要说最近有发生什么事的话,就是他攀上雅宫的外墙刚好跟娃儿对上了视线吧……但那样意料之外的重遇,一会儿的视线交错却似乎害惨了娃儿。
他知道的,也不再去了。
即使那些微的交集完全不够,只是打开了他心底贪婪的缺口,但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能再去招惹娃儿、不能把他推入更难堪的境地,再如何难忍,他都一定得停止这持续了数年的跟随行为。
但……现下反而是挑起了娃儿的好奇心,想反过来探听他到底是何许人物吗?可能吗?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
不、不能见,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对的时候,他要等待,再忍耐一下、再……
滕紫澄已提完了一笔大到可以建座楼的巨款,回头却见到那男人不知在呆什么。
只见他的童年玩伴将颤抖着的指节曲起来,碰着唇,仿佛要压抑什么兴奋地以齿缘磨着,却还嫌不够,燕端望随手拿起了桌头上的拆纸刀、用尖的一头往自己的虎口位戳下去,这一戳不轻,血慢慢地渗出来了……他痛,才像回复了点神智,眼神清明了点。
滕紫澄是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啦,但……
他手一圈,向外头的随从说,「瀑韵,去告诉阑将军说燕端望在公器私用,毁坏了帐房财物。」
燕端望耳听八方,霍地转过头来,表情无限愕然地叫冤,「喂!你别乱冤枉我,我何时有公器私用到了?我连新来的小官子也没弄上手!连碰都还没有碰一下!」
虽然他很想、虽然这是迟早的事,但现在没有就是没有!
「喔喔,你倒是说说看拆纸刀是用来干什么的?拆纸刀是用来破纸的,你竟然用来插手掌了,还弄得别人的刀都是血了,这是俸给房的财物吧?你这下还不是公器私用?」
「你爷的!我喜欢拿什么插手掌干你屁事?现在被毁坏的不是刀是我的手吧?我还想把你脚朝天插进地下种萝卜呢,可能还种得出娃娃脸萝卜啊!这算不算公器私用啊!?」
「我记得我没有派任何任务予你吧?如此晚才回来?」
声音从身后传来,守娆争在关上门扇之前还认真地观察一下外头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