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贺寿的亲卫?这下、这下真的大事不好啊!
僵局持续,将军醉虽醉,但凝视着那无畏无惧的年青脸容,赤红的眼神中竟渐渐渗入激赏。
血,缓缓染红了守娆争的衣领……
蓦地,不知从何冒出的扇柄硬生生将剑刃格开。
「大将军请手下留情。」大家看向那道白影,又是那多管闲事的绂雯说。「要给这不知好歹的护卫小教训是可以,可杀了他这句话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还不怕落人口实,传到皇子耳中吗?」
守娆争这小子还真是避都不避,等着被人割下脑袋吗?绂雯说翻了翻白眼。
「你这是威胁本将军?」将军的酒气似乎散了点,此刻,带点感兴地研究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将军此言差矣。同在皇帝脚下糊一口饭吃的当然互惠互利。我只想提醒将军,为了一个小护卫坏了名声那多不值得。将军气量宽大,何必和小的计较?」
「我办事轮到你这文臣来管吗?」
「轮不到、轮不到。」绂雯说把与脸同高的扇子移开,好让大家看清楚他那抹笑。
「将军的事轮不到我这小文臣来管,也没把代表七皇子的守娆争放在眼内。这次连皇储亲卫都管不到,下次呐?这样连发几次酒疯下来,岂不是陛下也要靠边站了?」
绂雯说胜券在握,这么畅所欲言的原因却只有自己心知肚明,概因他的后台正赶来。
甫说毕,他便抄起案头一杯浓茶奉上,「若臣下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将军大人大量、指点一二。将军先喝茶解解酒吧?请。」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先奉茶,将军就算要出剑他都有个杯子来挡一下。
「你这个小官子还在书塾写字帖时,我已经站在大殿上与皇上对话。你以为你将我的话搬来动去、拼拼凑凑就能诬蔑我什么罪名?这朝中的功名不是那么易得的。」将军从容不迫,眉一挑,接过他的浓茶便一灌而下……
怪哉,酒醉才过,脑子却越来越沉,看东西也不太清晰了……
绂雯说无声叹口气,将军说得没错,他哪是镇国将军的对手?怕只怕真正在背后想对付将军的并不是如他般容易对付的人。这个程咬金他不做,待将军真割下守娆争头颅,那就无力回天了。
此时,厅门传来一声冷叱,「嚣狄长流,你又在发什么酒疯?」
谢天谢地!各人在心里莫不感动膜拜,一向与将军水火不容的他终于赶到了!
这个他不是别人,敢直呼将军名谓的只有他――嚣狄长袖。
「你自己说,有哪次闯祸不是你的副将收拾的?滕叔叔不在了,你便连最基本的将军样子都没有吗?」都活大半辈子了,酒醉后竟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口不择言?
嚣狄长袖的双眸捻起两簇火焰,「若不是绂雯通知我,我……」
今天的寿宴他本不打算来,幸好绂雯说捎人告急他嚣狄府里出了事,他才十万火急的赶来解围。无论如何,皇家人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将军一手按额,大儿子就站在他面前,但身影却醉成两三个,越分越多、越分越多……他的脑袋沉得像石头,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的步履虚浮,想要搭上长袖的肩膀却力不从心,「……长袖?」
「多希望我不是。」嚣狄长袖皱皱眉心,无奈迎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嚣狄长流便双眼一闭,虚软倒在儿子的怀抱中。
「阑雪。」嚣狄长袖往旁叫一声,称为阑雪的随身侍从便踏前一步,守娆争与他四目相接,惊见阑雪不知何时手上已变出了棉絮纱布,准备给他疗伤。守娆争婉拒好意,道,「浅伤,不碍事。」
嚣狄长袖转过脸去,察视守娆争颈际仍在渗血的伤口。
「抱歉,守娆公子。家父酒醉误伤了你,他不是有意的。」
误伤?听听这是什么话,他这好友的修辞造句技巧真是好,跟他不遑多让呀!
绂雯说惨不忍目地以扇柄击额,「有你这孝子,嚣狄老爷也可算死得暝目、不,昏得值得了。」
「我有你这损友才是三生有幸,总之谢了!」
他知道绂雯说的把戏,他爹发起酒疯来就是三匹牛车也拉不走、数十军人也压制不住的,有见及此,绂雯说早在浓茶中下了药,让他爹不知不觉地一同咽下,因此才会倒得如此快。
「要是知道感谢就待我妹子好一点,短袖将军!」
嚣狄长袖皱眉,短袖、断袖这些戏称是他永远的痛。这混蛋老爹当年也不知是不是脑袋秀逗了,竟改他的名字叫什么长袖,取其长袖善舞之意,喻意他人缘佳、八面玲珑。但托他狂发酒疯所赐,已经帮他在朝中树立了很多几代仇敌好不好?「绂雯,你再叫一次,难保你能出这个门口。」
绂雯说常常挖苦他,说他是不满意这怪名字才与老爹势不两立。什么长袖?听起来十足有断袖分桃之嫌!幸好他已有一株娇妍的解语花做准将军夫人,亦即绂雯说的妹子――绂雯解语。
「我还要赶回去处理公事,下次再找你算帐。」
「是赶回去计划如何追求解语吧?」绂雯说暧昧地对着好友笑了笑,「我们的帐慢慢算也不迟,未来妹夫。」
提到情爱之事,嚣狄长袖俊脸微赧,将父亲交托予嚣狄府的下人后只道了一句「随你自己去陶醉吧」就带同阑雪急急离去,像个过场的戏子,这年纪轻轻的将军似真有公事要赶。
「噢,没戏唱了。」绂要说一拨扇子,又是不欢而散的酒席,看好戏的座上宾们已通通散席,主人家也被抬进去了,饮饱吃醉还有免钱戏看还想怎样?再待下去是吃饱撑着,难怪他们都跟着嚣狄大少爷作鸟兽散了。「走吧,守娆。」
「你似乎很擅长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那股一路往鬼门关冲的气魄真是……佩服。」绂雯说贴心地举起扇子,扇风吹干守娆争的湿发,「难保真的会死喔?」
守娆争往身旁的书生看一眼,想,也许他忘了告诉绂雯,他的生死从来只有一个人可以决定。
「别再扇了,我会惹上风寒。」他以指头制止了玉骨扇。
「我敢打赌。」绂雯说把扇子一下折叠,「你不能发病的原因是不可擅离职守,对不?」
那个娆罗f操纵了他的全部生命。
看着守娆露出一副「不然怎样?」的表情,真是……
「天!」他摇首,这个守娆争可以成仙了好不好?
守娆争踩在回去雅宫的路上。
夜已经很深了,不是独步的好时机。周围的景色跟泼墨没分别,也算不上是好景象。
这样的凉夜无疑为小人的偷袭提供完美的掩饰,不过他们绝对无法伤他一分一毫,若连这样的自信也没有的话就不用当护卫了……绂雯说讲过娆罗f是他的生命,他从没有想过这问题。
这句话给他的震撼却远远比不上看到嚣狄两父子相处的画面。
奇怪的关系,或者说,这才是正常的?他唯一记着的,只有父亲那双严酷的眼睛。
不苟言笑,永远都是那号表情,完全无法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句贴心的说话也没说过,一个拥抱也没有给,把年仅三岁的他抛进宫中,再听到父亲的消息时已是……死讯。
不敢再想了。已经步到了宫殿前,守宫门的左右守卫朝他微微鞠躬,表情写满尊敬。
一进入这儿,准确点说是来到主子身边就不应有自己的思想,只要想着怎保护他就可以了。
未看到娆罗f的房间,先见到一个人影迎面冲来。
守娆争立即进入戒备状态。谁人胆敢闯入雅宫?「谁人?」
人影来不及闪避已被守娆争快速掳获他的手臂。是个孩子?守娆争皱眉。
「痛、痛……放手!放手啊!」少年拼命地想扯回手臂,却无法移动半分。
少年的手臂纤细得犹如竹枝,他稍稍用力已圈出红痕来,「报上名来。」
免得他继续鬼叫,他放松力道。
月光映照之下,他看到唇红齿白、男生女相的少年。这年纪轻轻的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是皇子叫我到这儿的……你快放手!」
守卫们闻声赶来一探究竟,「守娆大人,这少年确是殿下召入宫的。」
「召入宫做些什么?」这年岁的孩子入宫能做些什么?手不能担肩不能提的。
「这个嘛……是来服侍皇子殿下的……」两个守卫互看一眼,皆面露难色。
原来守娆大人并不知道这档事啊……虽然殿下对这个的需求并不密,但都四年了,殿下这一个还真瞒得透。也不知道是怎瞒的,更不知道为什么要瞒。
「宫女哪儿去了?」
「大人,此服侍不同彼服侍……」果然是不知者不罪啊……真为难了他们做小的。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守娆大人名义上是大人,其实也不过二十多的年轻小伙子,这……
要他们怎么好意思启齿?光说出来都好像犯猥亵罪了。
「下去。」问完还是一头雾水。看他们吞吞吐吐的,他自己一探究竟还快。
「是。」两名守卫如释重负,恨不得立即退下。
守娆争越接近娆罗f的房,那些从房中传出来的奇怪声音越是清晰。
这些压抑的呻吟……他感到背部在无法抑止地发凉,毫无理由地不想踏出最后一步。光亮从房间流泻而出,娆罗f竟连门也没关上,那些叫人脸上一阵热的声音无遮无挡。
正因如此,他无法避免地看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娆罗f随性地坐在兽皮地毯上,环抱着一名少年。
他的手在少年身上熟练拨弄着,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琵琶。
少年似乎正使尽浑身解数,以雪白身躯频频磨蹭着娆罗f。而他的主子……就这样一手握着幼细的颈背,心不在焉地望着他。仿佛没注意到男孩的臀正高高低低、一缩一放地吞吐他的阳物。
他像故意让他看到这幕,笑容得意地扩大了。
守娆争浑身僵直,也许是为了眼前这一幕、也许是为了他恶质的笑。
他并不是没有耳闻过宫中狎玩少年的风气,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这里的一砖一瓦比任何人更为熟悉,但他……从没想过、也未及发现七皇子殿下也有此癖好。为什么要瞒着他?
娆罗f知道那些被召进宫或养在宫中的幼妓很可能别有所图,被收卖来暗杀他吗?
而当娆罗f,那比他年岁还少的主子故意抓着少年的大腿,掰开,好让他更清楚看到他们正在进行的……交欢后,他发觉,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足够认识眼前这男人。
娆罗f狎玩侵犯着少年,却牢牢地与他的视线交缠,观察他脸上每一分细微的表情变化。让他有种错觉……娆罗f正在侵犯的不是那少年,而是他,而且还乐在其中。他俩的眼神不知交缠了多久,他才如梦初醒地仓促拉开视线,考虑着应该替他们关门然后退下,像以往般守在门边。
但他的手才搭上门扇,就听到娆罗f说,「够了、下去领赏吧。」
少年貌露讶异却识相地没有多言,只是毕恭毕敬地抽身离去。
「早点回来的话,会赶上更精彩的一幕。」
娆罗f稍微扯了扯衣襟,光着足裸步到他的亲卫面前。
娆罗f亲昵地摸上他犹湿的发,不止发,争连衣襟都湿了一大片。那是酒。
他大概猜到曾发生的事,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他也感兴地发现到当他朝争伸出手时,争想退缩闪躲,但终究没有。「你真狼狈。」
娆罗f没理那扑鼻的酒气、也不介意弄脏了手,顺着银发一直抚落他的脸庞。
争的脖子上有道血口子,不深但也不浅,仍在渗血。
娆罗f的眼睛一眯,美目里掠过怒意。他就如此搁着不处理?「争,看你,把宫服都弄脏了。」
他踩在门槛之上,俯下头,脑袋几欲埋在争的颈窝之中。
争的手立刻地动了动,他伸手一按,扣住争的手腕。论武艺,他完全不比争的手脚,但即使争能眼也不眨地杀害任何人却永远都不会伤他。他知道。
他伸舌,从下至上地舔舐伤口。
他圈住的手腕一震,争的喉头挤出轻轻的、不解的呜咽声。双目紧闭,长睫猛颤起来。
「别动。」
他低低在争的耳边道,争便停止将脖子向后拉。他凑前去,将唇瓣压在血口子上。
争的眉头紧皱,刚刚才目击了惊世骇俗的一幕,万想不到还要被他兴之所至地戏弄――他还真喜欢这个想逃无从,脸上写满不愿意的争。他的侍卫冷若冰霜的脸上绝不止一号的表情不是?
他再一次舔着伤痕,仔细、缓慢,仿佛一只大猫伸舌在顺着毛。「不准动。」
他仍扣着争的手腕,争在微微发抖,但已紧咬牙关再没漏出任何声音。
仿佛正在受刑,明知道逃不过于是只能闭眼挺过去,尤其在目睹主子狎玩男孩之后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不情愿?觉得恶心吗?难以忍受?有违君臣伦常?真像他们亲卫经常挂在嘴边的论调。
终于,娆罗f退开,松开他手腕。
守娆争只觉被不按牌理出牌地舔弄的时间似一辈子漫长,没留意到颈窝的血迹已被舔净。
「你的身体发肤是我的,我不欢迎你带着血口子来见我。」
守娆争连自己也没察觉地微微退后一步,听懂了娆罗f的言下之意。
如果他敢带着伤回来,娆罗f还会……这样逾越地对他吗?为什么?
他有做错事吗?娆罗f派他去嚣狄府贺寿,难不成不是去下嚣狄将军的面子,看准了他会大发酒疯、出言不逊?那添一两道伤口也是意料中事吧,他甚至没有想过只受轻伤便能回来。
为什么他会看到自己主子的舌头上沾上他的血?
他们贴得比平常都近,娆罗f看到争眉头轻皱、像不知所措的孩童般薄唇微张,露出贝齿后的舌尖……他轻咬下唇一下,尝到铁锈味,那是争的血味。被男孩逗弄良久才勃起来的阳物,此刻却硬得发烫发疼,但他知道今晚顶多只能这样了。
「嚣狄府发生的事我已听闻,不用汇报,你做得很好。今晚好好休息吧,明早也不用随我上朝。」
今晚不能太过火,难保争会受不了。这样就已够他困扰不解好一段时间了。
娆罗f心情极好,为免碍着争去「庸人自扰」,只能放下此根逗猫的杨柳枝。
他竟然又一次情难自禁,而且这次还如此明目张胆,真真是给这不会照顾自身的争给气到了。
谁叫争年岁越长、对他的莫大吸引力也一级级上升?谁叫他宠溺到处处忍让争?
今晚竟然还被早归的争撞破他的好事,真是的,他对争的忍耐已快到极限了……
他擦过守娆争的肩膀步向雅宫书再,准备挑灯夜战,莫辜负争今晚为他的付出、那个小血口子。
守娆争被刺骨的风吹醒热胀的脑袋时,不知自己已站在原地发了多久的呆。
如此乍暖还寒的秋末深夜,他的身体竟逼出了汗。
娆罗f与少年欢好的一幕幕充塞了他的脑海,他甩一甩头,想甩去走那太冲击的画面。
但却怎样挥也挥不掉,更别提脖子上黏答答的感觉仍清晰无比……天,这究竟算什么?
他伸手摸上伤口,指尖竟有点颤抖。
再拎到眼前一看,娆罗f的唾液在月色下泛亮,提醒他刚发生过的事。一切都太……恶心。
他刚刚撞破了娆罗f的好事,然后娆罗f舔了他,就这样命令他、按着他,然后……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使他做错什么,惩罚他可以用千种万样的方法,不需要这样!
不管是不是主仆关系、不管是不是相处了四年,怎么可能?那还是他认识的七皇子吗?
蓦地,他的胃部翻腾,阵阵恶心感涌上,连喉咙都感到酸酸的。
他一手掩唇,又立即想到这只手掌刚覆盖过脖子,有沾上娆罗f的口水而立即拉开……他再也忍不住的冲到水井旁,黑夜中反光的水面映照出自己,他从没看过自己如此惊慌失措的表情,困惑、无助,难道他刚刚在娆罗f面前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想也没想,开始交替打水的动作,把满满一木桶的水从头上倒下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淋湿一遍又一遍,冲走自己软弱的表情、混乱的情绪以及娆罗f所有留下来的触感……
这时的井水冷得像雪一样冰,但他管不得什么,也没有丝毫难受感觉。
事实上,他觉得好过很多。
他拼命喘着气,只是像钟锤一样反复打水、淋水的动作。
刘海刺进眼睛引起刺痛,水的冲力令他全身都抗议。很好,他需要这些。
他脱下湿衣往脖子上一擦再擦,直到肌肤肿起、破皮、擦出红痕,还不肯住手。
他怀疑自己有像此刻般失控过。
时值清晨。
雅宫内隐蔽的房间远离繁嚣,宁静清幽,就连鸟儿的吱吱喳喳也听不大见。
几乎是一有意识,浅眠的他就睁开双眼,没让自己有半点不愿醒来或赖床的情况。
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扫视了四周一眼,想了想才认出是自己专用的房间,毕竟他进出这里少于五次,连躺在床上睡的次数也少得可怜。因为全身抗议性的疼痛而检视了自身,然后感到哭笑不得。他把自己弄成如此狼狈模样,肌肉骨头都酸痛不已,尤其脖子为甚,看来自己的蛮劲真是不容小觑。看了一下天色,这时间娆罗f大概还在睡,他再待会儿就过去吧。
但他现在只要稍微想起昨晚的画面都会无法抑制地不自在。
他是听说过宫中有娈童这回事,却没想到昨晚会有所接触,还不小心撞破了娆罗f的好事。
罢了,主子的事他怎宜过问?只望娆罗f别再作出昨晚般莫名其妙的惩罚就好。
才换上新的宫服,便见门扇上添了一抹影子。
「守娆大人,嚣狄少将军求见。」
「请将军进来吧。」
他知道嚣狄长袖来的目的,可是这号大人物亲自拜访还是令他意外。
未几,门被轻敲两下,嚣狄长袖出现在他眼前。
「守娆八座,冒昧打扰。」嚣狄长袖一身轻便,因寒冷气候而披了一件墨色大氅。
「未知将军清晨来访有何要事。」
日光之下,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神清气朗的嚣狄长袖,总觉得他比绂雯说要正经上太多了,真不知他俩怎成莫逆之交。
「……怎么说呢?」嚣狄长袖露出笑容,灿烂的露齿而笑竟然与他非常合衬,很少会有一个将军如此适合这样的可爱表情。「我找了满久才找到你,不然本应更早到访。守娆公子,我看你也是爽直之人,我也就快人快语,我此趟专程为家父昨晚的无礼向你致歉。现在这样说可能无补于事,不过家父是一沾酒就管不住自己的人,得罪的人也就多了,令守娆公子在众人面前受辱非他所愿。希望守娆公子原谅他的无理取闹。」
听完嚣狄长袖滔滔不绝的发言,守娆争只是静静地点头示意。
他心中暗忖,果真爽直,有侠骨风范、极为大方利落的一个人。「将军言重了。」
反正嚣狄长袖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为防他向娆罗f告状、让嚣狄家惹上祸害,所以才会一大清早就来请罪。娆罗f弹丸之地能够名扬千里,朝中一向重武轻文也不无原因。
看他不大回应,嚣狄长袖认真地、深深地低下了头。「说来愧疚,我也有这酒后发疯的烦恼,所以尽量不沾酒,但是家父在大寿那晚就是高兴忘形,喝多了两杯所以胡言乱语。望公子体谅。」
「臣明了。」嚣狄长流这为父的确为嚣狄长袖添了不少麻烦。
嚣狄长袖抬目,心中也并非不明了守娆争身为皇子亲卫的难处,他知道今次前来、不、就是每隔一刻钟前来请罪也不会得到确切的回复,守娆争不会随便允诺他任何事情。同是朝中人,这种身不由己他岂不了解?再死缠难打下去就难看了。「那我就宽心。不碍着公子休养,我先告辞。」
「将军有心。称呼我作争就好。」
「争,希望下次见面,你已健康无碍。」甚至从没脱下大氅的嚣狄长袖转身离去。
守娆争看他如此急赶,身边又没有形影不离的阑雪相伴,想必嚣狄长袖与阑雪二人分道扬镳,从天未亮就开始挨家逐户地拜访昨晚参加寿宴之人,或威胁或游说或利诱好让他们当个瞎子聋子,别将昨晚宴会上的丑事闹大。即使希望渺茫、甚至毫无作用,嚣狄长袖第一家还是敲他的门。
明知道昨晚八成是娆罗f秘而不宣的计谋,着他这棋子去办的。
忽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将军。」守娆争叫住他的脚步,「请转告长流将军,那事我没放在心上,抱歉让他的宴不成宴。」
嚣狄长袖离去的脚步一顿,转头朝他浅浅地笑了,连眼底也盈满笑意,「绂雯说你是个值得深交之人,看来所言非虚。」
真的,纯粹就只是,他们都身不由己而已。
第二章
「禀殿下,守娆大人求见。」
守卫单膝跪地,隔着纸门向娆罗f报告。
「退下。」
躺于榻上的男人撩动着垂落胸前的发丝,未完成的书卷再无耐心多看一页,便随手抛在旁边。书卷拿下了之后赫然出现的是比女人还更妖魅的倾国之貌,不点而朱的唇正弯起愉悦弧度。
时值秋末冬始,呼出来的一口气开始形成白雾。娆罗在踏入冬分时绝对寒得吓人。
娆罗f只披了单薄衣袍就踩出房外,亦没有束发,任由青丝披散在肩上。
他迫不及待的迎到外头;他要立即看到那倔强的人。
想不到一踏出去就见到他的亲卫。
他们就这样在走廊两头遥遥望着,娆罗f离开房间,守娆争回来途中。
这大概是一幅怪异的景象,因为他们之中无人再踏出一步或说半句话。
寂静无声的氛围中,蓦地,栏杆外捎来细微声响。
细雪在将、无声的降,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那更似白色的雨,一点一点如此的慢、如此的快把整个世界都覆盖起来。天上的光都给雪反射开去,让这清晨比平日更亮,没得让人赞叹。
守娆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了想逃的欲望。
首次出现的念头却由他相处了四年的主子引起。他如此熟悉又毫不了解的娆罗f。
那灼热得会把他烧着的视线,那般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慎重神情,仿似不是看着他这个人,而是看着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接触到娆罗f的双眸,令他平静无波的心狠狠撞了一下。
就是如此的表情,如此强烈想传递什么的神色,益发令他想逃。
那样的目光就像他坦露在他面前,赤裸裸的任娆罗f剖析。别露出这急切的表情,他根本不明白也从不想去明白那像湖泊一样深不可测的眸子埋下了什么样的情感,如影随形的伴了四年,从不放弃的向他要求一些他给不起的东西。
感觉快要被吞噬,他冲动地垂下了眼。或许他应该跪下来请安,起码该说些什么,但他就这样直直的站着、躲避他的凝视,今晨似乎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不恰当。
为什么现在看娆罗f的神情,昨晚他的荒谬举动已令他毫不意外?
他真有种转身逃避的强大欲望。
娆罗f率先开口了,「争,陪我去看雪吧。」
他跨出脚步,踩在略湿的石地上。雪慢慢地把庭园覆盖,白和灰交织成斑驳颜色。
守娆争紧跟其后,却刻意的保持比平常更远的距离。
那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慢慢化成白色世界的两个小黑点。
娆罗f将脚步渐渐放慢,把他们彼此的距离缩短了。
其实他不用想也知道昨晚暧昧的举动带给争多大震撼,那是他首次按捺不住地像小动物般靠得争那么贴、那样亲,他快要佩服起自己过人的忍耐力来。
呵,毕竟他们甚至连朋友也称不上呢。
「你换了冬季的宫服,很好看。」
如往常一样,后头的人没有回话、也答不出所以然来。守娆争疑惑了,今天娆罗f的脚步似乎不自然的慢?不,娆罗f说过他要出来赏雪,边走边慢慢观看四周景象是再自然不过了。
他知道嚣狄长袖今早来找过他吗?他在怀疑他跟嚣狄长袖有所牵扯串谋,打算对他软硬逼供?
「争,喜欢冬天吗?」
「嗯」
「那就好。」
一路走来,不少宫女侍卫在注视他们。守娆争感到四方八面射来的视线。
这也是当然的,他们颇少看到皇子殿下在雅宫外头走动,而其中大多数人从未看过娆罗f。七皇子比想像中更俊美、优雅和高贵,那浑然天成的气势令他们抬不起头。娆罗f没有穿着任何一件象征皇室的服饰,甚至没有束发,却无人会质疑他的权威风范。
「他就是七皇子殿下」,他们大概这样交头接耳的说着吧。守娆争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付上任何代价和他交换娆罗f身后的位置,却不知道最恨不得逃离此处的人是他。
娆罗f走着走着,竟不是到外面头专供皇室子弟玩赏的大庭园去赏雪境。他走到一个小小的亭中稍作歇息,这样的歇脚亭在皇宫中少说也有二百来个,只为优美园景作锦上添花之效,实际的用途倒是没两三人去注意的。这时候,雪势不减反增,亭盖几乎被亮眼的白雪整个覆盖。
娆罗f一坐下,宫女们便借故接近小雪亭,只为了看多她们的七皇子一眼,多一件宫中八卦。
「你也坐下。」他向着对面站得直挺挺的守娆争道。
「臣不敢。」守娆争更疑惑了,娆罗f很少提出此项命令,所以他根本没考虑过就拒绝了。而且,他将昨晚的景象完全清除前,他不想再缩短跟眼前人的距离。
「别要我说第二次。」
守娆争只好坐下。他自嘲地想,能跟皇子殿下平起平坐,他也真是够面子了。
「我饿了。」娆罗f叫来一个探头探脑的宫女,吩咐她准备一些清淡的膳食。那宫女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记下了,在离开前还意犹未尽的回头看多了一眼,差点在雪地上滑倒。
娆罗f看坐得远远的守娆争一眼,心中有些愠怒。他不是什么瘟疫病菌,可只有这一个守娆争逮到机会就有多远就躲得多远。「你知道吗?你的脸色跟雪没两样。」
他这个亲卫从不费任何心思在照顾自己上。
说毕,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很好啊……他就要看看这沏了石的脑袋能支撑到何时?
耗多少时间也行,非要引出他一点点人性。
「怎么?」娆罗f勾起饶有兴味的笑,单手托腮,「只是舔一舔你,有那么回味吗?」
他就快收到预期的效果。坐在他对面的守娆争浑身一震,脸上立即涌起一阵红潮。
但镇定下来后的面色比刚才更要冷几分,仿若筑起了一层冰墙。
娆罗f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他的瞪视。「这是什么眼神?谁允许你对皇子如此不敬的?」
啧啧,真不知他的师父是怎样教养的?教得可真艺高人胆大,对着主子还可以不恭不敬。
此时,两三个宫女奉上膳食、在石桌上铺排碗盘,适时地打断紧绷气氛。
娆罗f看也没有看眼前的热汤和面食就将碗盘轻推出去,「每款菜色给我吃一口,慎防有毒。」
宫女们心中大惊,如果皇子怀疑食物有放毒,大可不吃,反而叫自己的近身心腹去试毒?事情真是奇怪到一个极点。她们暗想,七皇子的脾性也真够稀奇的。
守娆争静静地望着他,眸子中难得有一丝起伏。
他当然明白这是娆罗f的贴心举动,但背后的原因却值得怀疑。他这样置于宝箱中被万人宠溺的天之骄子有必要为一个仆人费心思吗?但试毒也是他的工作一部分,基本上,只要是主子的命令都要从。这四年来,娆罗f要认真算起他不服的罪状可谓数之不尽。
他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