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高天原的白王之卵若有感应。
    他大概是发现了什么。
    周围海域的血肉菁华更加疯狂的涌向高天原。
    白王之卵试图借此复苏。
    路明非心中一动。
    或许之前无数龙裔生物不顾生死扑向他的一幕，并非完全因为龙裔生物们智商低下。
    真正原因，大概是他们的血脉源头。
    白王。
    龙类的苏醒需要养料。
    白王同样如此。
    游曳于这片海域的龙裔生物，其本质，或许是白王为自己归来而准备的大餐。
    他们从诞生最初就已注定了命运，为白王复苏献上一切。
    反正都是死，白王自己动手还麻烦，不如让路明非来，杀了那些个龙裔生物，方便白王之卵吸收。
    借我的手做事。
    路明非笑。
    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么？
    无声的嗡鸣，那不是耳膜能捕捉的声音，是回荡在精神世界的巨响。
    天皇墓完整落在了高天原。
    传承的前置条件达成。
    路明非一甩青铜链，两台维生舱落入阅读和虚佐的殿宇。
    大门缓缓合上。
    代表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的传承正式开始。
    路明非落在天皇墓之前，盘溪坐下。
    他吐出一口浊气。
    周围的海水正在排开，一层悟性屏障升起。
    天皇墓落下后，激发了高天原的神话属性，这里所固定的尼伯龙根展开了。
    路明非被困在了其中。
    他出不去。
    一旦出去，必将打破尼伯龙根，以至于中断传承。
    到时候，别说治疗绘梨衣了，中断传承的三人最后还能否幸存，尚是两说。
    很大概率会死。
    而且，天皇墓已是路明非的所有物，如今天皇墓和高天原相接，形成一种特殊的状态，除非路明非能复刻他在黄泉尼伯龙根的所作所为，将这偌大的高天原也如那黄泉般吞个干净，化作他无望天的养料。
    否则路明非是别想着出去。
    而以上种种，也正是路明非下海前在耳机里说，将一切拜托给大家的原因。
    他困在此处，外面的战争，只能交给他们了。
    但说是如此说，路明非可不是那种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性格。
    总不可能看着其他人拼死战斗，他在这里偷懒吧。
    路明非收回望向海面的目光，此时高天原尼伯龙根已然稳定下来，海水排在外面，内部是一方小天地，比之黄泉更是大了不知多少。
    而在高天原尼伯龙根之外，任凭你下海如何寻找，也别想找到这尼伯龙根。
    芥子那须弥，尼伯龙根内一个高天原，在外界却是附于一只水母。
    可说的是玄妙。
    路明非调息片刻。
    他恢复了先前行动的消耗。
    起身，四望。
    三贵命传承也不知需多久。
    只看源稚生，便已用去数日时光。
    何况还有绘梨衣和风间稚女，他们可是才刚刚接受传承，时间得另算。
    路明非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总得想办法加速这一传承的时间。
    本来路明非是没什么办法的，但下来之后，他见高天原吸收了血肉精华，便有了主意。
    “白王，白王”
    “你在哪。”
    他笑着，行走在高天原。
    “我这里有好吃的。”
    …………
    当路明非在想法子右拐某老年白王时，以巨轮为中心，剧变上演了。
    “所有龙王的复苏必将伴随元素乱流。”
    第一防线的混血种们抓住所有能固定身形的东西，眯着眼，望向前方海域。
    “那个是！”
    从天到地，不，是从天到海。
    恐怖的水龙卷形成天柱，僬侥如龙，肆意舒展身形，好似向这天地宣告旧王的归来。
    凯撒踏住地面，沉腰坐胯，使出武道里的技巧，化作一颗孤峰上的松，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
    “轮到我了。”
    凯撒的宣告击穿风和云，每个在场的混血种都能听见。
    一滴雨落下。
    那是星光似的黄金瞳。
    一点， 白点，千点。
    从海下亮起。
    凯撒抽出他的黄金沙漠之鹰。
    “听得见么，听得见么！”
    指挥部的人在耳机里声嘶力竭。
    “汇报你们的情况！”
    海浪一波比一波高。
    凯撒黄金瞳有王一样的威严。
    “嘘！”
    他勾起嘴角。
    “一切尽在掌握。”
    “接下来，我该招待客人了。”
    当黄金瞳亮到极致，凯撒扣下扳机。
    一颗颗铭刻了炼金文字的子弹咆哮着冲出枪膛。
    自有风的精灵指引方向。
    命中一事宛如真理，毫无悬念。
    一头头刚刚从龙血引起的畸变中幸存下来的怪物，还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已经迎来一颗旋转的子弹。
    是错觉么，当子弹贯穿而过的瞬间，他们似乎听见了。
    那是什么？
    谁在低声的诵？
    第一防线的构成很是出人意料。
    除了作为主力的战士，这里还存在着一股特殊的不对。
    这部队完全由女子组成，且绝大部分为蛇岐八家的女性混血种。
    她们身着巫女服，纯白无垢，在这风雨飘摇的海上平台，周围是龙裔生物的嘶吼和枪林弹雨的咆哮，女生们低首围坐。
    最中心为一人，周围是四女子，再一圈为八女子，又一圈六十四女。
    远远望去，宛如一朵盛开的莲。
    这是记载于蛇岐八家的某种秘术。
    以众巫女的精神，加持法咒，使法咒产生不可思议之大神通大奇迹。
    看上去有些类似高原密宗的法门。
    有些类似也是应该的，毕竟都是继承与龙累的技术，无非是江河的不同之流，终究殊途同归。
    这一巫女们组成的矩阵，其名莲生法，本是残缺，且对主阵者要求极高，得是天生的圣女，也即天生能与神明沟通的存在。
    种种条件限制之下，哪怕莲生法威力巨大，可化腐朽为神奇，蛇岐八家也只能将之束之高阁，徒呼奈何。
    饶是如此，几乎沦为废纸的莲生法，也被蛇岐八家列为最高机密，哪怕岁月更迭，众多秘密传承都是流逝，唯独这莲生法保留下来。
    可见这一法门强大。
    “高天原”之战开始前，蛇岐八家与卡塞尔达成全方位合作，双方拿出很多压箱底的资料，其中便有这么一项的莲生法。
    密党这边的教授团见了莲生法，只觉得眼熟，好似曾经在哪看过。
    对了，密宗。
    半年前s级曾发动对密宗的战争，彻底覆灭那一混血种组织。
    密党在那次战争中收获巨大。
    他们得到了密宗几乎全部的底蕴。
    其中便有和这莲生法相辅相成的资料。
    也就是说，可以补全。
    双方炼金师陷入狂喜，没什么能比更多的神秘学识叫他们兴奋的了。
    指挥部的人却在思考。
    他们更关注能立刻派上战场的即战力。
    莲生法哪怕补全，也缺少主阵者，不能发挥全部威力。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么，能不能想办法找到合适的主阵者呢？
    合适的主阵者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天生与神明沟通的女子，既然神明是指龙类，也就是说，这指的是龙血浓度极高的女人。
    或许上杉家主的绘梨衣可以，但她昏迷不醒，而且绘梨衣血统不稳定，让她主阵，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问题。
    那么，除了绘梨衣，还能有谁？
    有没有人是和绘梨衣很像的呢？
    当然有。
    “我记得卡塞尔有个红头发的女生吧。”
    当时，路明非一边回忆一边说。
    “好像是叫，陈墨瞳。”
    听到这话的人们赶紧调出档案，红头发，红头发。
    有了。他们看着照片里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发呆。
    确实，叫陈墨瞳没错。
    但s级是怎么想的？
    陈墨瞳和上杉家主哪里像了？
    他们左看右看，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两个女孩联系到一起。
    上杉家主像雨后清晨林间的小鹿，她眼中这世界都是新的，都是好的，没有人忍心伤害这样干净的一个女孩。
    陈墨瞳是另一个极端，你似乎能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任何一种色彩，白与嘿，红和蓝，各种各样矛盾的气质和特征，似乎都可以在这个女孩身上找到。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相像？
    他们只当是s级过于思念上杉家主，以至如此。
    这也不是没先例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s级这种旷古烁今的大英雄大豪杰，他以前没觉醒时还能为一个中学文学少女死去活来，感动天感动地感动全校感动自己，愣是没感动那个瞎了眼的女生，现在我们的大英雄s级对上杉家主新生情愫，爱屋及乌之下看谁长得都像绘梨衣，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但s级毕竟是s级，有其伟业作为背书，路明非任何的意见都已脱离简单个人想法的范畴。
    那是真正具有效力的命令。
    于是，他们请来陈墨瞳。
    令人意外的，陈墨瞳没拒绝。
    她太配合了。
    完全不像是传闻中的古怪性格。
    只有凯撒知道，自家这女孩是又碰上感兴趣的事啦。
    用诺诺的话说。
    “那可是当巫女诶，听起来就超酷的好吧。”
    当陈墨瞳披上巫女服，端正了面容。
    几乎所有见到此时陈墨瞳模样的蛇岐八家之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上……上杉家主。”
    太像了。
    s级再一次证明了他的正确。
    但人们无法理解。
    为什么？
    陈墨瞳和绘梨衣明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们完全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成长。
    从气质到样子，都是不同。
    可是当她们同样穿上巫女服。
    便宛如一人。
    那不是双生子可以解释的。
    源稚生和风间稚女也是双生子。
    但他们根本无法和绘梨衣陈墨瞳相比。
    说她们是同一个人，都有人信。
    有心之人暗暗启动调查，寻找陈墨瞳和绘梨衣之间的共同点。
    出乎意料的，调查很顺利。
    陈家。
    陈墨瞳的家族，也是上杉越的母亲家族。
    都是来自陈家。
    这一点耐人深思。
    陈墨瞳面前是愣住的蛇岐八家众人，她不说话，脸上是无辜的神情，众人更是恍惚，太像了，太像了。
    然后陈墨瞳就噗嗤一笑，双手叉腰，用大姐大那样的口吻。
    “瞧你们这样子！”
    “怎么，没见过美女啊！”
    众人一下子清醒了。
    哦，不是上杉家主。
    绘梨衣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后续的测试很顺利。
    陈墨瞳完美符合莲生法的主阵者要求。
    她是天生沟通神明的巫女。
    人们对陈墨瞳的身世更好奇了。
    传说这位a级血统的卡塞尔学生，似乎没有言灵。
    她身上的谜团也不少。
    不过，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之前，再多谜团也得搁置。
    简单磨合后，陈墨瞳作为主阵者，站在了第一防线的战场。
    一而四，四而八，八而六十四。
    之后还有无穷变化，乾为九，六十四重九，以得五百七十六人的阳阵。
    以及与六相重的阴阵。
    甚至两者俱在的拳阵。
    可惜人手不够，符合莲生法条件的混血种女子太少，能抽出六十四阵，已是极限。
    陈墨瞳居中央，所有女子精神意志统合唯一，喃喃念诵莲生法总计千又二十四字经文。
    与之相呼应的，是所有第一防线混血种枪膛内的子弹。
    那些子弹在弹匣时，还只是普通的黄铜材质，而一旦出膛，无数密密麻麻炼金文字便自行铭刻其上，总计千又二十四字，正是莲生法全篇。
    炼金的光芒在文字印痕流转。
    相传藏地密宗有一法器，是为转经筒，内部铭刻经文，或金刚经，或法华经，僧侣每转动一圈，便等同于诚心默诵一遍，日夜转经，街垒功德无量。
    听上去莫名有种自动功德机的既视感，话说这样子的话西天难道不会功德通货膨胀么？
    尽管听上去让人很难评价，但事实上，转经筒这一法器，的确有其存在基础。
    莲生法所加持之物，每转动一圈，便相当于一位得道高僧诚心诵经一遍。
    而现在，她们选择加持的，是子弹。
    众所周知，出膛子弹从来不是直挺挺飞向目标，他们是旋转的。
    那么，谁能算一算，子弹从凯撒黄金沙漠之鹰的枪口出膛，到击中龙裔生物，一共滚动多少圈？
    十圈？二十圈？还是上百？
    无论如何，肯定不滴就是了。
    每翻滚一圈，子弹威力便提升一分。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物理伤害。
    龙类鳞片对单纯物理伤害的免疫很高。
    这是密党千年屠龙积累下来的经验。
    所以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热武器高度发达，但最优秀的屠龙者们仍然不约而同的选择冷兵器踏上战场。
    比如昂热的折刀，凯撒的狄克推多，楚子航的村雨。
    是他们耍帅么？觉得冷兵器比热武器更帅什么的？
    拜托，那可是屠龙，不是拍电影，谁有那个心情在战场整理发型。
    战士的天职是胜利，屠龙者的天职是屠龙，效率就是他们的生命，他们的所有都得为更高效氯的屠龙而服务。
    至于促使屠龙者们选择冷兵器的原因很简单，比起热武器，冷兵器的屠龙效率更高。
    龙鳞很特殊，想突破龙类防御彻底终结他们生命，靠热武器可做不到。
    只有作为炼金武器的冷兵器才行。
    当然，你如果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到给每一颗子弹铭刻炼金文字，请来炼金大师以制作炼金武器的态度去炮制这些消耗品，那么喜欢用热武器你就用去吧，大佬开心就好。
    而莲生法，起效果之一，便是化腐朽为神奇。
    这些寻常的黄铜子弹，材质普通，本是无法承载炼金文字的铭刻。
    而且将大量炼金文字铭刻在这小小的子弹上，所需手段已是技近乎道，所能成功者，无一不是鼎鼎大名的炼金大师。
    而又有哪个炼金大师闲来无事给茫茫多的子弹铭刻，有这功夫去打造几把足以传世的炼金武器不好么？
    所以了，混血种们能像今天一样，肆无忌惮宣泄炼金子弹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
    措施今天，以后再也别想。
    所以第一防线的混血种们都疯了。
    他们向大海倾泻枪林弹雨。
    子弹出膛的火光连绵不绝，照亮海水，像燃烧的火。
    暴雨来不及落在大海，已是被子弹击碎，然后因炼金子弹的高温而蒸发。
    这一夜，海上生出了云烟。
    樱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
    乌鸦叼着烟头，惊了一下。
    “我说樱，你怎么还带着这玩意上战场。”
    “我是忍者。”
    乌鸦陷入沉思。
    不过说实话他实在没想通忍者和照相机有什么必然联系。
    樱操控六管机枪扫射，不忘翻看她刚才拍下来的照片。
    “留作纪念么？”
    “嗯，以后送给绘梨衣大小姐。”
    乌鸦坚毅的神色柔和下来。
    “啊，原来是给大小姐的礼物么？”
    “那个，樱。”
    “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也来两张。”
    乌鸦出奇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觉得。”
    “现在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帅的时候啦。”
    他抹一把头发。
    “屠龙诶。”
    “随便拍一张肯定都帅爆了。”
    “大概以后去夜店只要拿出这照片来，我都不用付钱了吧。”
    “到时候我也能体验一下大家长的感觉。”
    “肯定会有一大群女孩主动围在我身边听我讲屠龙的故事吧。”
    乌鸦磕开手榴弹，抛向大海，炼金文字遍布手榴弹外壳，接触海面的刹那，火光升起，几头奇形怪状的龙裔生物翻着肚皮浮上来。
    乌鸦用手指着哈哈大笑。
    “都去死吧砸碎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