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丰心想,仅靠自己手里的几万新军和巡防军,根本无法抵抗二十几万同志军的进攻,于是接连向清廷紧急求救。
总督府发给邮传部的告急电报说:
“四川南路沿途,概系同志会匪把守关隘,虽有水路亦不能绕越,见人即搜;
遇有公文报件,登时撕碎,将人捆缚,刀伤棍击无所不至。
……新津至邛崃,搁河坎线路九十余里,又至眉州、观音铺线路四十五里,概被匪徒砍毁殆尽。
东路自龙泉驿起,直至临江寺止,计线路一百六十余里,概被砍毁。”
清廷得到赵尔丰的急报后,预感到将大祸临头,大臣们慌乱成一团,盛宣怀主张坚决镇压。
清廷急调湖北、云南、湖南、广东、贵州、陕西等六省的部分清军,紧急入川镇压保路运动。
其实这些外省的军队,大都以各种理由为借口拖延,没有真正派出军队入川。
仅有黔军三个营冲过川黔边境进入四川,但是被同志军阻挡在叙州、泸州和富顺一带,寸步难行。
清廷急电催促铁路大臣端方,令他亲自带领鄂军从汉阳启程入川,去镇压四川的保路运动。
同时,清廷认为岑春煊任四川总督时,成功地将四川轰轰烈烈的红灯教镇压下去了,有丰富的剿匪经验。
因此急调在上海休养的岑春煊去四川,会同赵尔丰和端方剿匪。
可是,狡猾的岑春煊,深知四川的反清形势比几年前更加复杂,保路烈火无法扑灭。
他到武昌后停下来,诡称“感受风热,触动咯血旧症,其势万难前行”。
向朝廷请假,回上海养病去了。
话说端方作为川汉和粤汉铁路大臣,一直待在武汉办公。
湖广总督瑞澄认为,钦差大臣端方待在湖北不走,会对自己的总督宝座构成威胁。
他看到端方受命后继续拖延,对他更是忌恨,巴不得快点把他打发走。
瑞澄亲自登门拜访,客气地许诺端方,把第三十一标和第三十二标的鄂军给他带去四川。
这两标是湖北新军中的精锐部队,配备有大量的西洋武器。
同时保证入川鄂军的后勤供应,如果后续需要增加兵力时,还可以陆续加派鄂军入川。
端方这才有了底气,高高兴兴地带领两标湖北新军,约两三千人的精锐部队,经陆路赶到宜昌乘船。
从长江星夜兼程西上,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从水路开赴四川,赶去成都戡乱灭火。
这次端方有了军队撑腰,心想夺取四川总督已不在话下。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要四川军队的指挥权,在宜昌就以“四川最高统治者”的口吻,向四川官兵发出《告示》。
要他们都听自己的指挥,并将《告示》四处张贴。
声称:“朝廷派本大臣来宣布德意,又派本大臣来管四川全省的兵……川省若仍旧乱闹,滋出事来,只好照匪徒一样重办。”
可是,从长江坐船逆流而上,船行十分缓慢。
当运兵船进入长江三峡航段时,船行更加艰难。
端方也是走了霉运,因为当年长江上游大旱,江面不断退缩,河滩大部分已干枯。
三峡航段本来就多礁石和险滩,现在哪里还能行船?
面对朝廷接二连三下达的催促令,端方在船上急的团团转。
他派人找来大量的纤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每天拉行不过几里水路。
运气好时,也不过上行十几里。
端方的湖北新军迟迟不能入川,急煞了处于烈火炙烤中的赵尔丰。
有人给总督打小报告,说端方因畏惧保路同志军,故意慢腾腾地拖时间,其实他不想进四川。
还听说他一路上欣赏三峡风光,悠闲地在船上吟诗作画,把入川镇反当成了一次旅游。
说实在的,端方也是有意在拖延时间。他在等赵尔丰彻底垮台,朝廷正式任命他当四川总督那一天。
赵尔丰听了报告后气得吐血,他愤怒上奏朝廷,要参掉端方的铁路大臣职务。
端方接到朝廷的严令斥责后,急得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下掉。
同时对赵尔丰反过来弹劾自己,恨得咬牙切齿。
端方决定分兵,以少部分军队作先锋,令他们翻过巫山山脉,从旱路去成都。
可是入川的旱路都是崇山峻岭,行军难于上青天。
再说了,湖北新军也不愿意急急地赶去送死,他们宁愿如蜗牛般在大山里爬行。
赵尔丰眼见成都被保路同志军围困,外省的援军久久不到。
决定派统制朱波澜和提督田武魁,率领清军精锐部队打开南门,冲出同志军的重围。
企图南下占领战略要地新津县城,以便打开往南或往西的通道,为自己和清军拓展生存空间。
那天,田武魁和朱波澜各带一万五千精兵,做好了出城准备。
赵尔丰一声令下,安装在南门城楼上的数十门火炮齐声轰鸣。
清军突然打开南门,三万精锐部队从南门冲出去,快速向南郊突围。
川南同志军统领侯宝斋,早已在南门外布置了三道防线:
侯宝斋亲率南路同志军组成第一道防线;
刘自强率领原红灯教人员组成第二道防线;
双流及邻县同志军组成第三道防线。
各路同志军在南门外死守阻击阵地,清军发起数十次冲锋,同志军的阵地多次失而复得,双方形成了拉锯战。
川南同志军与清军在南郊,相持近半个月。
终因民军的武器落后,后勤供给跟不上,人员伤亡较大等原因,三道防线最终都被清军突破。
侯宝斋不得不下令川南同志军撤出南郊,退回到双流和新津县城一带布防。
各位看官,新津县城是成都西南的门户,三面环水,外来兵马要两次渡河,才能到达城下。
其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清军如果占领了新津城,往南可以从水路南下重庆,与端方的湖北新军会合。
往西可以打通川藏通道,去川西大山与边防军将领傅荣华会合。
往北则可以进入成都,坚守在省会周围。
因此,新津县城的得失,是双方战略争夺的焦点。
川南同志军撤回新津县城时,受到新津东门外的清军巡防军的阻击。
同志军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鼓角声、呼号声、枪声、炮声如雷霆震怒,使巡防军闻风丧胆。
同志军冲破巡防军的阻击阵地后,放火焚烧了军营,巡防清军最后全部缴械投降。
占领新津县城后,侯宝斋与刘自强商量,决定以新津三渡水为界,在河西岸边隔江防守,依靠西河、金马河构筑起三道防御工事。
在西岸宝资山上设置炮台阵地,集中沿河所有船只到西岸,不让东岸的清军渡河。
在各道防线和城墙上堆积大量石灰包和红条石,以防备清军的进攻。
为了阻断赵尔丰与清军的通讯联络,刘自强下令将雅安到成都的电线剪断,电线杆全部砍倒。
同时,侯宝斋通知邛崃、大邑、蒲江等邻县的同志军赶到新津县城来会合。
双流县位于成都去新津的要道中间,清军要攻打新津,必须首先拿下被同志军占领的双流县城。
田武魁集中了强大的优势兵力,马步炮兵并进,去攻打双流县城。
双流县作为护卫新津的屏障,当时县城里仅有几千名同志军驻守。
为此,坐镇新津指挥的侯宝斋,派刘自强带领五千同志军去双流增援。
秦载赓率领的东路同志军,在成都东门外激战十几天后,将大军主力转向华阳中和场一带,与新津遥相呼应,形成四十里连营。
同时派其弟秦省三带领三千同志军,配合双流县的友军阻击清军。
刘自强见双流县城无险可守,便令城内的同志军主动撤出来,分三路南移至地形复杂的黄水河及板桥子一带防守。
清军到县城扑了空,追击至黄水河边与同志军激战。
同志军将清军引诱到地势低矮的辜家碾附近,突然打开碾闸,大水咆哮着冲向清军。
同志军趁清军遭遇水淹,惊慌之际,用土枪和箭弩疯狂射击。
大部分巡防军被击毙,河里、水田里到处泡起清军的死尸。
刘自强指挥同志军出没无定,四处设伏,引诱巡防军至林盘深处、河边或田地里将其歼灭。
为了瓦解巡防军的军心,同志军高喊歌谣:
“巡防军,回头好,不早回头命难保。劝你们,把戈倒,协力推翻清王朝。兴中华,建民国,为国富强立功劳。”
受此歌谣影响,一些巡防军倒戈参加了同志军。
巡防军在双流受到重创,赵尔丰不服输,派朱波澜亲率陆军四个营,另有马队和炮队配合,再来进攻同志军的黄水河防线。
这里地势平坦,无险可凭,在清军优势兵力攻击下,同志军要坚守下去已经十分困难。
恰在这时,周洪勋在邛州宣布起义,带领他的“武字营”,赶到黄水河防线。
与同志军一起顽强抵抗,最终击溃了进攻黄水河的清军。
“武字营”乘胜追击十余里,至成都红牌楼后,才率武字营回双流扼守。
数日后,清军再次大举反攻,烧毁双流城外的房屋,周鸿勋乃率部退至黄水河一带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