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尤其是和不熟悉的人做生意，讲究的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谁的脸皮薄，谁就要吃亏。
    所谓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虽有偏激之嫌，但大体如此。
    前世的陈默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到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什么人都遇到过，什么场面也都经历过。
    叶紫菀虽然聪慧，但是和他积累的那些做生意的手段相比，还是差了太多。
    “你要怎么谈？”叶紫菀目光冷冽地看着他，根本不认为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不是这种古怪的法器对他们实在太重要，她早就离开了。
    与叶紫菀相比，陈默就显得不疾不徐。
    他说道：“叶小姐无需着急，如果这个价格你不能接受，我们可以换一种方案——大家各退一步，你刚刚说的那些数量，我只给你三分之一，与此同时，我也不要补天丹，换成另外一种丹药。”
    不要补天丹？
    听陈默这样说，叶紫菀的脸色稍好了一些：“你想换成什么？”
    陈默说道：“培元丹。”
    培元丹是化神期破境时的专用丹药，安凝在莫村破境的时候，五长老冷一鸿就曾经送过她一颗。
    培元丹和修髓丹一样，都十分珍贵，但是与补天丹相比，无论炼制难度还是价值，终究还是差上一线。
    这个价格叶紫菀和古温倒是可以付得起，但法器的数量从一半变成三分之一，这是不能接受的。
    “数量不能少。”叶紫菀沉吟片刻，说道，“陈公子还有什么其他需求的丹药，可以一并提出来。”
    陈默笑道：“那就再加一千枚聚气丹吧，相信这对你们师徒来说，并不是难事——”
    一颗修髓丹、一颗培元丹加上一千枚聚气丹，这个价格叶紫菀刚好可以接受。
    她看着桌子对面的喝着茶的年轻人，一时竟有些摸不透，不知道他是凑巧猜到，还是算准了她的底线。
    如果是后者，他也未免太厉害了一些。
    虽然这个价格已经可以接受，但叶紫菀并不打算一口答应，还想继续争取一些好处。
    “陈公子，这个价格还是太高——”
    “等一下。”陈默再次打断了叶紫菀，“叶小姐，我的话还没说完。”
    叶紫菀怒目而视：“你还要加？！”
    陈默歪了歪脑袋，始终保持着极好的涵养：“叶小姐，你不需要激动，我们双方是平等的，你有拒绝的权力。”
    叶紫菀拳头紧握，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读书人逼到这种地步。
    “你继续说吧。”她低声道。
    陈默笑了笑：“除了修髓丹、培元丹和那一千枚聚气丹之外，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据我所知，药庐之所以炼不出补天丹，是因为没有相应的原料，如果将来我将炼制补天丹的几味药草收集齐，希望古老能够屈尊为我炼制此药。”
    待陈默说完，叶紫菀便彻底明白了他的“计谋”。
    这个读书人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她提供出一枚补天丹，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目的就是修髓丹和培元丹，以及一个让老师炼制补天丹的机会。
    所谓各退一步，不过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
    她不知道，陈默使用的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套路，叫做“价格锚点”。
    不说是她，就算后世的那些所谓现代人，也经常会中这种价格陷阱。
    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
    一个普通人走进一家鞋店，当他看到一双八百块的鞋子，或许会觉得有点贵，但如果旁边还有一双模样差不多，但价格却是两千块的，他就会觉得这个价格还可以接受了。
    这双两千块的鞋子，就是一个“价格的锚点”
    根绝大量的统计研究表明，消费者们在消费的时候，一般不会选择最好或者最差的，而是选择中间的那种。
    陈默就是用了这样一个最简单的理论，就让叶紫菀堕入“陷阱”中而不自知。
    叶紫菀冷冷道：“陈公子，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一定会答应你。”
    陈默摇头：“叶小姐，在商言商，大家都想将自己的利益最大话，这无可厚非，不能称为谁算计了谁，只是正常的应对而已。如果此时叶小姐拍案而起，让我滚出药庐，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叶紫菀之所以不让古温出面，是怕老师自持身份不好意思和陈默讲价。
    而陈默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
    如果今天他面对的是古温，双方大概会谈得舒服一些，和谐一些。
    他不会把武器的数量控制得那么少，价格抬得这么高。
    说到底，还是叶紫菀率先出手，怨不得别人。
    叶紫菀也意识到了自己属于作茧自缚，主要是她没有想到，陈默对商道之事竟也如此精通。
    她叹了口气。
    “陈公子，补天丹的炼制非常困难，老师年纪大了，这件事情我不能自己做主，还需要和他商量一番才能答复你。”
    陈默点头道：“没关系，明天才是药庐开庐，叶小姐只要在今日子时之前使用相思纸通知我结果便可。”
    听到陈默提起相思纸，叶紫菀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些红晕，原来陈默已经知道那个缠着他下棋的人就是她了。
    陈默准备拱手告辞，叶紫菀又道：“陈公子，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如此笃定，我付得起你出的价格，师傅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今年药庐减产的事情。”
    陈默笑了起来：“作为药庐尊主坐下第一大炼药师，古老在药庐待了大半辈子，他再如何两袖清风，总会留下些应急之物，补天丹或许没有，但几颗修髓丹培元丹，想来不在话下。”
    叶紫菀冷哼一声，显然陈默确实是说准了。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递给陈默：“这枚修髓丹，算作定钱，如果师傅不能为你炼制补天丹，就按照你之前所说的，数量变成三分之一。”
    陈默笑着从她手中接过：“我相信古老会帮我这个忙的。”
    价格已经谈好，陈默在木蓬的护送下回到了客栈。
    此时已经是亥时三刻，因为明日药庐就要开庐，几名师兄都没有回房间，吃完晚饭之后便留在客栈的大堂里小声商量着明日的应对。
    见陈默回来，三师兄哼了一声，二师兄和七师兄也停下了交谈，只有大师兄温和地询问他吃过晚饭了没。
    陈默笑着点点头，然后上了楼。
    时间不算太晚，安凝房间的灯还亮着。
    陈默路过她房间的门口，刚要打开自己的门，又倒退着走了回来。
    他拿出叶紫菀送给他的那个白色的小瓶子看了看。
    思索片刻，然后在安凝的门上轻轻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