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着杰克在地下管网通道中往前走，钟成辩认了一下，应该是在往北面走，出城的方向。
    通道有十米的直径，但其中分布着大量的各类管道，直径最粗的有3米多，要不是自来水或污水管道就是空气管道。
    徐九文对这些非常熟悉，这几乎就是月宫城苍穹生态系统的翻版，他一路给钟成讲解生态系统地下部分的构成。
    为了保证地面城市的整洁性，生态系统的水电气供应管道都建在100米深的地下深处。
    而且为了保证系统的可靠性，各个穹顶城区的地下管网是相通的，如果一个穹顶出了问题，可以通过其它穹顶的系统来补充，实在不行，也可以通过地下通道转移人口。
    正是因为有这些地下管网，所以杰克才能保证把钟成一行人送出不夜城，但出了不夜城还要想办法找月球车把他们送回月宫城，这就很麻烦了。
    突然，钟成抬手让大家止步，“前面有人，有很多人！”
    徐九文惊疑地看向杰克，杰克回头，佩服地对着钟成竖起了大拇指。
    “前面300米处是一个地下聚居点，是有很多人，通道中噪音这么大，先生还能听出来，真了不起！”
    地下通道中的管道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虽然说不是非常嘈杂，但除了钟成，其他人确实分辨不出几百米之外的声音。
    “怎么在这里还有人类聚居点，这是违规的啊！”徐九文还是不懂。
    杰克耸耸肩膀，“我一时也说不清，你们过去看了，我再解释！”
    一行人好奇地跟在杰克后面继续往前走。
    五分钟后，大家来到了地下通道的一处交汇点，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足足有上千平方，但却被纵横交错的管道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空间。
    这些小空间被人以旧铁皮、塑料壳、电线、铁棍为材料搭建了四五层，接到顶部形成了简陋的棚屋，棚屋之间的通道最宽的才两米多。
    钟成等人一走近棚屋区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混杂了人类排泄物、饭菜、过期食品、机油、铁锈、塑料的味道。
    杰克很体贴地给三人每人一个口罩，“戴上吧，第一次来的人没人受得了！”
    钟成三人并不想考验自己的生理反应，他们麻溜地戴上了口罩。
    众人沿着棚屋区的主通道往前走，发现棚屋里主要是一些老人和少量的孩子。
    如果说在不夜城地面上见到的那些人精力有点过剩的话，那在这里的人只能用行尸走肉来形容。
    小孩子还好点，虽然明显营养不良，但还能在棚屋之间走动，更多的老人则大多卧床不起，或者卷缩在通道的两旁。
    偶尔见到一个青壮年也是佝偻着背、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再一次刷新了钟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钟成估计这个地下管网的交汇处住了上千人。
    但杰克说这样的地下管网交汇处在不夜城的地下有78个，很多都住了人，这个地下世界的人口已经有几万人了。
    钟成三人都目瞪口呆！
    在地球上大多数人都以为月亮之上是天堂，能够到月球上居住那是有钱人、有能力的人的权利，谁能想到月亮上面不只有天堂，还有地狱！
    不等三人提问，杰克说道：“这些人大多是早期开发月球的工人，你们以为是老人，其实年龄并不太大，也就三四十岁吧。”
    “当然，也有一些是后来到月球上的冒险家，以及到月球旅行被骗光了钱，地球上的家人又不愿意为他们提供返程机票的钱，走投无路被城卫军丢进来的。”
    “在欧美联邦，智能机器人的应用非常有限，开发月球基本就依靠人工。”
    “月球的重力环境以及恶劣的工作环境让很多工人未老先衰，身体健康极度糟糕，但那些开发公司却不愿意医治他们或是将他们送回地球，因为这会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他们就把这些人赶到了地下，名义上给他们找一份维护地下管网和清理城市垃圾的工作，但报酬就只是仅够维持最低生存标准的食物和饮水，其实就是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钟成问道：“月球上的官方也不管管？”
    杰克不屑地回道：“管什么管，欧美联邦在月球上的行政区就是那些大公司的人在掌管，他们没有把这些人直接甩到野外去就是大发善心了。”
    “而且他们还严格控制舆论，不准有任何的相关报道，其实就算是有人报道出来，也没人相信！”
    钟成叹口气，谁能想象到发生在500年前大航海时代的事情会在如今的“文明”社会中再现？
    而且这种有违社会发展主旋律的新闻，三大联邦也是会严格管制的。
    如果有人真想曝光这件事，也许最先倒霉的就是这些可怜人。
    月球上的这些大公司到时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当成垃圾处理掉，不会落下任何口实。
    说这里是天高皇帝远，是无比的贴切。
    人类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外星殖民地，如何管好这些殖民地，人类社会其实还没有认真思考过。
    众人沉默地穿过了这片聚居点，继续前行。
    又经过了五个这样的聚居点，2个小时后，众人来到一处地下管网的维修管理中心。
    在这里吃了一些东西，简单地休整了一下。
    杰克的一位朋友把钟成夫妇的行李送过来后，众人再次启程。
    东洋少年已经醒了，他拒绝徐九文背他，强撑着跟在钟成身后。
    从维修管理中心的电梯，众人又回到了地面，不过却是在穹顶城区之外了。
    杰克让大家换上了密封工作服，通过三道气密门，来到了地面的一个外勤工作站。
    这个工作站是不夜城城市生态系统管理中心检修穹顶外围设施的一个站点，常驻一百多人，并有十几辆月球工程车。
    这种月球工程车是一种大型电动飞车，只不过专门用于月球真空环境飞行，能为驾乘人员提供在野外相对安全的空间。
    众人登上月球工程车后，杰克介绍了一下，在野外进入工程车就只能从尾部的减压室进出了，不然车内的气压和温度都维持不住。
    工程车的动力电池大部分功率都是用来保持维生系统，在月球上开车动力消耗非常少。
    在车上待了十几分钟，杰克看了一下时间，说可以出发了。
    从工作站的日程安排上看，这时正好应该有一辆工程车到第谷环形山之外去检查几处月震仪，不会引人怀疑。
    他将驾车沿着第谷环形山的一条西北走向辐射纹，穿过云海，把钟成等人送到风暴洋最南端的弗拉马里翁环形山。
    那里是亚洲联邦月球行政区的边缘，有一个工业基地，到那里就安全了。
    这中间有2000多公里的路程，要开3个多小时，不过非常安全，大家就当是旅游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