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稳婆让顾笙说得越发不忿了,“我们可是皇上特地派来为婕妤娘娘接生的,娘娘母子平安之前,我们都得守着,大夫怕是没那个资格赶我们出去。”
秦婕妤一直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了,谁知道几个稳婆还啰嗦个没完,明显耽误顾笙为她接生。
她的剧痛便立刻都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大夫没资格赶你们,我总有、总有资格了吧……呼……都给我滚出去,立刻滚得远远的……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等我回了皇上,你们一个个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宠妃发怒,几个稳婆终于怂了,“娘娘,我们只是、只是……”
总算不敢再多说。
又听得外面太医道:“顾大夫可不是普通大夫,她不但是新科探花夫人,自己也是出了名的神医,医术高明,人品医德更是人人敬佩。有她在,娘娘一定能母子平安,几位嬷嬷还是趁早出来吧,别耽误她了。”
几个稳婆只能灰溜溜的先出去了。
顾笙这才吐了一口气,笑着安抚秦婕妤,“娘娘再坚持一下啊,等您把麻沸散喝下,药效一上来,我就开始给您做手术。也没刚才那几位嬷嬷说的那么凶险,她们觉得凶险是因为她们没见过,更不会。”
“但我不但会,还很精通,您就放心把自己和您的孩子交给我就是。”
秦婕妤喘息着道:“大夫姓顾是吗?我相信你,顾大夫……但若待会儿有个万一,还请你、请你务必保、保……”
到底没说出来是保大还是保小。
但顾笙知道,真到了那一刻,她肯定还是会本能选择保小的,因为每一个母亲都会那么做,在自己孩子的性命面前,自己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笙没追问她,而是把听诊器放到了秦婕妤耳朵上,教她怎么听胎心,“娘娘听见心跳声了吗?不是您的,是您孩子的,他的心跳很有力,说明他好得很。所以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绝不会出现那种最糟糕的情况。”
秦婕妤在顾笙的指引下,总算听见了自己孩子的心跳声。
眼泪又来了,“顾大夫,我听见了……只要他好,就好……那一切都拜托你了。”
顾笙替她把听诊器拿下,又看着宫女喂她把麻沸散都喝下了。
才笑道:“娘娘很快就能和您的孩子见面了,等您见到他后,就会觉得一切辛苦与痛苦,都是值得的。但手术后,您的伤口肯定还会疼一段时间,才能渐渐恢复。还会留疤,不说这辈子,至少十年八年,应该是没法复原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娘娘这次过后,得三年后才能再次怀孕,以免您身体受不了。可能别的大夫至少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您这些。但我觉得,您才是当事人,应该有这个知情权,您……”
话没说完,冷不防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那可不成,娘娘可是要侍奉皇上的,身上怎能留疤?三年后才能再次怀孕更不成,三年后宫里肯定不知道又添多少新人了,娘娘肯定得趁如今皇上正宠爱之时,三年抱俩,多生几个皇子才是。”
“顾大夫,你既然是女神医,连太医们都赞的,肯定有别的法子为娘娘接生。你还是用别的法子吧,你放心,只要娘娘能母子平安,我们绝不会亏待了你的,管保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顾笙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穿金戴银的妇人,也不知之前人一直在哪里,她竟一直没注意到。
她不由皱眉,“这位是……”
妇人有些自矜又有些得意的道:“我是娘娘的娘家母亲,特意进宫来陪伴我们家娘娘生产的。顾大夫,你既然是神医,肯定有别的法子对吧?你放心,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顾笙有些无语,女儿都难产,只差一尸两命了,当娘的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女儿的身体不能留疤,也不能三年后再有孕,必须得三年抱俩,——这是什么娘呢?
她淡淡道:“不好意思夫人,没有别的法子,但凡有别的法子,娘娘早就已经平安生产,我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秦夫人急了,“可我们娘娘身上真不能留疤,留了疤皇上还会再宠爱她吗?大夫你还是再想想办法吧,一定有的,我不信真就没有了!”
顾笙吐一口气,打算直接赶人了,因为她看见秦婕妤目光已开始涣散,显然是麻沸散的药效开始上来了。
不想秦婕妤就已一甩脑袋,先开了口,“这是我的寝宫,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以为皇上开恩,让你进宫来陪伴我生产,你就真是老夫人了?先照照镜子看自己配是不配吧!”
越说越没好气,“还是你以为,我能得皇上如此宠爱,全是靠的美色和身体了?真是蠢得可笑!我没指望你真能替我坐镇宫中,你也没那个本事,不然我宫里这两天也不会乱成一团了。”
“你就是个充数的,是个让阖宫知道,皇上到底有多宠爱我,才会允准我一个小小婕妤,都能召了娘家母亲进宫陪伴生产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就当好你的工具就是,再敢上蹿下跳,多嘴多舌,就别怪我与你算早些年苛待我的那些旧账了!还不出去?”
秦夫人被骂得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关键屋里不止她和秦婕妤,还有顾笙和两个宫女,外面的人也未必就听不见秦婕妤骂她。
心里简直快要恨死了。
可再恨她也只能咬牙忍下,毕竟秦婕妤已经今非昔比,再不是以往那个只能在她手下摇尾乞怜的小庶女,现在全家全族的富贵荣华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不忍还能怎么着?
秦夫人只得讪讪的出去了。
秦婕妤这才对顾笙道:“顾大夫,我这会儿身上舒服多了,都感觉不到痛了,是不是药效上来,可以手术了?那你快点儿动手吧……”
顾笙忙笑着应了,“娘娘放心,我马上就开始。”
心里已猜到秦婕妤应该不是秦夫人亲生的了,难怪刚才会那样说。
但只是一瞬间,她已把这些念头抛开,全神贯注的做起术前最后的准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