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湖畔。
墨娘不欲再聊有关龙下学宫的事,便岔开话题道:“先生近日还住回平安坊吗?”
她已有决定,若是先生住回,那么她也不住龙下学宫了。
白渊却摇了摇头道:“最近有些事,便不住了。”
“哦...”墨娘应了声。
白渊道:“我听闻龙下学宫师生皆是住宿,玉墨你也住在学宫么?”
墨娘点点头,然后道:“不过先生放心,即便住在学宫,我依然在为先生搜寻古物,先生若要信息,尽可问我,我定帮先生寻到。”
白渊淡淡道:“好,我会去学宫寻你。”
他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今后,无需再用镜法满天飞了,只要串门到隔壁就行了,这算是方便了许多。
不过遗憾的是,今天怎么都聊不到“六皇子”身上去,只能暂时作罢了。
...
...
白渊返回“独立宿舍”后,宿舍里果然很凉爽。
小凶从房梁上显出吊着的身形,看向父亲。
白渊盯了盯它脖子上扣着的粗草绳套,还有微微摇晃的身形,以及自己亲笔画上去的诡异害羞脸庞...有些像真人版的晴天娃娃...
等等,这不就是吊死鬼吗...
小凶什么都没说,继续隐形。
白渊也不管小凶,它怎么舒服怎么来。
而他之所以让小凶过来,则是准备借助它来“屋内感悟”。
小凶可是能够一次性提供给他50气运点的存在,这足够他踏入六品的极限了。
于是,白渊把“玄武斗篷的无名套装”藏好,沐浴更衣后,便躺在了床上,进入了舒舒服服的感悟状态。
次日...
天才蒙蒙亮,远处便传来练武的声音。
随着第一缕光芒照耀在这百场千屋的学宫时,天气变的微熏起来。
可那是外面的天气,白渊的“独立宿舍”内因为有着“人形空调”凶无忌的缘故,那是凉飕飕的...
白渊缓缓睁眼。
自明的信息浮现:
——【气运储存:10/50】——
他舒了口气,因为吸收了天地精华的缘故而神清气爽。
他下意识地看向小凶。
小凶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身上正伸出六只小手,掐死了一只不知哪儿来的六头大鸟。
小凶把六头大鸟藏在身后,然后惨白的身体里又冒出第七只小手,指了指它那空荡而惨白的面孔。
白渊很想知道那六头大鸟又是哪儿来的,但他知道即便他问了,小凶也不会回答,于是熟练地取了毛笔,为今天的凶无忌画了一张可爱的脸庞。
“小凶,晚些时候,我会让你过来。”白渊吩咐着,他明白这些恶鬼的上位之上位存在都有基础的“感应”功能,他只要在心底展露出和凶无忌的强烈欲求,凶无忌就会感应到,这就好比那些晚上总是说着某某恶鬼的人总会被这个恶鬼感应到,这是一个道理。
小凶点点头,抓着已经被它掐死的六头大鸟逐渐消失。
......
白渊穿好练功的劲衣,把“奉旨风流”玉扇插在腰间,便推门而出。
昨日的拜师只是口头承诺,今天还需去完成“登记环节”。
一旦登记在册,他和朱玉墨的师徒关系便定下了。
既是师徒,今后便需执师徒之礼,若有欺师灭祖的行为将会成为人生的污点,无论江湖还是朝堂,无论正道还是邪道,往往都不会喜欢“欺师灭祖”的人。
若以正常人,一旦认下老师,都是真真正正想去学本事的。
白渊这种“为了不学习”而去认师的行为实在是武者之耻。
片刻后...
风度翩翩的六皇子和冷媚风情的朱玉墨来到了登记处。
“六殿下,你真的要拜入长生楼的朱玉墨门下?今后学习刺客之道,不论得势或失势,不论荣辱,不论一切,都会维持这份师徒之情?”登记的老师问。
白渊认真地点头道:“是。”
登记的老师有些无语。
殿下,你这是学武吗?!
你这是馋人家身子吧?
于是,登记的老师再问:“殿下,真的想好了吗?你愿意和长生楼的朱玉墨维持师徒之情吗?”
他刻意地在师徒两字上咬了咬重音,意思就是“殿下若是馋人家身子,拜入人家门下可不是正道啊”。
白渊认真道:“我愿意。”
登记的老师愣了愣,他曾是太子的门下,但因为出来的早,故而没有受到太子案牵连,可也因此对这位曾是太子阵营、但如今落难的六皇子抱有好感。
六皇子之前的所作所为和转变,他也有些了解。
可现在,六皇子这是又准备自暴自弃了么?
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吗?
登记的老师有些不详的预感,曾经四大皆空的六殿下,今后可能真的要“奉旨风流”了...
他垂笔,欲要在师徒登记册上写上白渊的名字,但还是顿了顿,再度提醒道:“殿下,师徒就只能是师徒...”
白渊哼笑一声,取出玉扇一展,露出“奉旨风流”四个大字,然后淡淡道:“龌龊。”
登记的老师:.........
一旁的朱玉墨也忍不住侧头,抬手掩唇笑了笑,她自然能读得懂其中的含义,读得懂这位老师的想法和吃瘪。
登记的老师长舒一口气,写上白渊的名字,然后看向墨娘道:“朱玉墨老师,你真的愿意收六皇子白渊为学生,从今往后秉持师礼,因材施教,认真教导,无论何时都会维护这份师徒之情吗?”
朱玉墨很想说“不愿意”。
但白渊却在扇着玉扇在一旁轻轻哼着:“不收我为弟子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皇上,看不起皇上就是藐视皇权,藐视皇权就......”
朱玉墨直接打断了他的哼哼,淡淡道:“愿意。”
那登记老师也是无语,便把这一对师徒登记上去了,两人分按手印,继而加盖龙下学宫印章,一式两份,一份存于学宫,一份汇总去档案室。
两人出了登记处,朱玉墨淡淡道:“殿下既认我为师,我便需得说说规矩。我初来龙下学宫,学堂地址未定,除此之外,还需再收其他弟子,待到收完之后,再一起施教,届时自会通知殿下前来学习。这时间短则数日,长则一月有余。”
白渊图穷匕见,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昨晚的“曲线救国”计划失败了,那么就直接来硬的吧,霸王硬上弓,不认也得认。
至于六殿下在朱玉墨心底的印象会差到什么地步,他也不管了,于是,他直接道:“不要通知我来了,玉墨老师。”
朱玉墨愣了下,奇道:“那殿下欲要如何?”
白渊道:“说实话吧,我认你为师,就是因为我不想学武。”
朱玉墨道:“殿下是觉得我不会好好教你?还是说看不上玉墨这点本事?”
白渊道:“不,都不是,因为我不想学,今后...你若不想我烦你,你最好也别烦我,若是同意那就点点头,若是不同意,那我...那我...”
他实在无法把下面那肮脏的话说出口,便拔出折扇,怒展开来,露出“奉旨风流”四个字。
此时,朱玉墨是真的愣住了。
六殿下的所作所为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朱玉墨也早不是叛逆少女了,不会有“别人越不怎么样,她就越是要反着来”的想法。
于是,她笑道:“当真?”
白渊道:“当然是真的。”
朱玉墨道:“我再加一条,若是殿下答应了,今后你我维持师徒之名,但我再不找你。”
白渊道:“说。”
朱玉墨道:“你不可打着我的名义,或是长生楼的名义去做任何事,便只是借师徒关系规避学武,而不可另作他用。”
白渊道:“一言为定。”
朱玉墨笑道:“一言为定。”
说完后,两人心情都好了起来,只觉今日的风儿真是柔和,今日的花儿甚是艳丽,然后在一个路口,互相秉持着师徒之情“依依惜别”,各走各的路去了。
...
...
白渊走回居处。
才刚靠近,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多谢姑娘带我来此。”
“不用谢啦,我也是北方人,镇北王抵御异族,庇护北地平安,我们都深为感激了,能够在这里遇到小郡主,我真的很开心。而且,整个皇城里谁不知道小郡主是六殿下的准皇子妃,嘻嘻...”
“哎呀,别乱说了,我还未和渊哥哥拜堂,这皇子妃是不能到处乱说的...”虽是抗拒,可话语里却藏着娇羞和欣喜。
白渊神色动了动。
来了。
终于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天人组织的后续安排,小郡主来了,那这后续安排应该也来了。
既然来了后续计划,那么看来关系还是处于稳定状态,不至于撕破脸皮。
若撕破了,他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逃回老林的棺材车,或是穿上凶无忌,从此再也无法出现在阳光下了,未来也会变得充满未知,总之不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那么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的意外安排,朝见的彻底失败让原本天人组织给他这个傀儡安排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现在看来是重新调整过来了。
白渊不慌不忙,摇着折扇上前,在看到不远处的那穿着熟悉的茶艺套装的小郡主时,淡淡道:“雪儿妹妹,你终于来了。”
小郡主上前,“渊哥哥这几日在这里过得好不好,这里的老师凶不凶,他们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一旁带路的学子忽地感到自己头上在发光,她急忙行礼,然后匆匆离开了。
小郡主上前,熟练地挽着白渊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进屋说。”
......
屋内。
小郡主拉上窗帘,坐在床榻上,顺便嗅了嗅味道,发现一切正常甚至还散发着一种清新而干净的气味。
白渊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郡主眯眼看着他,忽地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到他面前时,柳眉挑了挑,杏眼里春水荡漾,鹅蛋脸儿娇羞似花,然后...她双手往身后反手而去,没入襦裙轻轻松了松某个带子,顿时之间,犹如释放了什么一般,而使得她胸口的抹胸被带动鼓了起来。
白渊这才发现,原来小郡主竟在平平常常的坦诚之下藏着大凶。
白渊心跳顿时加快了点,这就是被色相所迷惑吗?
看来修为还是不够啊。
白渊道:“组织命令你来献身吗?”
小郡主杏眼里的春水顿时冻结了,但又瞬间化开了,她带着茶艺而慵懒的笑凑到白渊面前,笑道:“更刺激哦。”
更刺激?
白渊愣了愣。
小郡主以“释放状态”维持着“茶艺表情”,果然是魅力倍增。
她似乎是知道白渊认了朱玉墨为师,所以她不甘示弱,展露了属于她的魅力,然后暗暗提醒着这位傀儡皇子,让他明白他身边的女人不比任何女人差,同时...他和她都背负着某种使命。
小郡主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轻声道:“你被软禁皇城,于龙下学宫学习,这很大的出乎了组织的意料。为了不暴露,也未来未来的博弈,组织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白渊道:“什么要求?”
小郡主凝重道:“流连花丛,醉生梦死。”
白渊:......
小郡主又道:“皇城东边便是教坊,寻个机会,去吧...钱的话,组织出。”
白渊身为当局者,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组织的含义。
这含义很深很深,但不可否认确是一步好棋。
他若醉生梦死,便不会露出破绽,而这种个性的转折也恰好符合了一个“前途无望的皇子自暴自弃”的模样。
而之后...
他这颗棋子可进可退。
至于教坊。
白渊自然知道教坊是哪儿。
教坊,又名乐坊,看似只是一个官方的舞乐机构,可事实上...这坊中的女人却很多都是来自于罪官的妻女,还有不少则是赠送或是买卖的方式收入此间的美人,专供皇城权贵,说白了带有几分青楼色彩。
但,却也并非那么的青楼。
因为,此间的女子除了舞乐之外,还有多种“功能”,譬如导游、陪游、主宴、陪宴等等,譬如外派执掌大型的歌舞机构,南城平康坊就是其中代表。
换句话说,任何只觉得教坊只是青楼的权贵注定会吃亏,因为...这里的女人关系四通八达,话儿也能传来传去,你若是得罪了谁,保准关于你的流言会四处传开。
但大抵来说,皇城里这种不知轻重的蠢材还是比较少的,去教坊也大多遵从规则,各自玩的开心。
可是,白渊从没想过自己要去这样的地方?
这一波,是皇帝要他“奉旨风流”,组织出钱给他去教坊?
但转念一想,若是能一天十二时辰都醉着,岂不是另一种变相的一天十二时辰都在修炼?毕竟凶无忌可以乖巧地蹲在教坊屋子里,只要让它收敛阴气就可以了。
这波,可以。
白渊点点头道:“好,为组织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