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虹,残阳如血,青城的城楼上,城门官吼叫着,一眼望去,尽是纷乱。
“顶住!给我顶住!我们的增援马上就到了,给我把这些乱臣贼子都杀了!”
‘嗖’的一声,一支箭从城下飞射而来,城门官马上就滚落在地上,周围的几个护卫都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自己这个长官,别的不说,逃命是真的强。
“大人!大人!大人呢?”城下的士兵跑上来,左右看了看,却没见到城门官,急的满头大汗。
“我在这儿!什么事?”
士兵尴尬地看着城门官施施然从地上爬起来,只要他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刘湘君亲自带上冲上来,我们顶不住了!城门就要破了!援军还不来吗?”
“我!你!他娘的,给我守住啊!”城门官愣了一下,转过头揪住自己的亲卫,吼道:“援军呢?段大人不是说会有援军来吗?卢建华去哪儿了?”
“大人,城外都现在都没乱,估计卢建华要不就是被拿下了,要不就是直接叛变了。”亲卫苦着脸,只能这么说。
城门官惨嚎一声:“来人啊,给我传令,一定要守住城门!”
仿佛是在映衬这句话一样,城下大门轰然一声被冲开了!
“快,快带我走!找个地方藏起来!赶紧的!”城门官想起刘湘君看自己的眼神,喉咙里头嘎达一声,马上改变了思路。
这是青城百姓们见过最古怪的一幕了,自己家的军队,冲开了自己家的城门,无数的百姓都趴在门缝里看着街上乱哄哄的一团。
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捕快们都像被野狗追着的兔子,满街乱跑,可是无一例外,都被暴揍一顿,丢在街边,有敢反抗的,当场就被杀死,在死了几个人之后,剩下的捕快们就投降了。
毕竟是青城的军队,虽然进了城,可是完全没有骚扰平民,只是在街上推进,顺便清理那些残余的守军和捕快们。
这是一场非常古怪的纷乱。
小慧是这么在日志中写的。
守备府,段威脸色阴沉,问道:“还是没有消息?”
“大人,我们守在驿站的人没有回报,在宛州那边来的最新消息是,宣威公在朝廷上遇到了反对,现在还在僵持中,宣威公让我们再坚持一天,他一定能力排众议的。”
“晚了,都晚了。”段威叹了口气。
从刘湘君不管不顾地开始进攻青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可是一来有卢建华的四个军团在,二来有城防军和捕快们,段威只需要等待宛州的命令就可以,一旦宛州把刘湘君定义为反贼,那么除了二军团,四军团,绝对不会有其他军人敢跟着她行动。
到时候自然一切都恢复正常,而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把贾登科搬倒,顺便用这个理由,压制商会,逼迫他们交出权力。
可是现在,军队一声不响,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而宛州那边,宣威公居然受到了阻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贾登科手眼通天到如此地步吗?甚至就在这个青城里,自己的人居然一整天时间,都抓不到商会这三个掌柜?
段玲从里头走了出来,站在段威的面前,父女对视一眼,段玲苦笑一声:“宛州的消息来了,宣威公在朝廷上提出要把苍云寨定为反贼,要求天下诸侯共击之,可是庞公,李公,甚至连太后都不为所动,庞公认为一个小小的山寨,不值得大题小做,就算青城有危难,徐州也同样不会被不到一万的军队颠覆。”
“青城迫在眉睫,朝廷居然是这样的回答,看来现在我是弃子了,他们不想为了我去和诸侯们谈条件。”
段威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朝廷诸位的心意,如果自己连一个山寨都处理不了,那就算宛州出面了,保住自己,也没有什么价值。
另一头的青城,贾登科在小院子里见到了一身戎装的刘湘君,她的剑上和铠甲上还沾着血,来不及问别的,见到贾登科的第一面,就直接问道:“阿科,要不要趁机杀了马天元和刘如意,这样徐州就是我们的了。”
“不行,”贾登科摇摇头,“如果那么做了,徐州不会是我们的,最多只有一个青城,而且风雨飘摇,随时就会覆灭。”
“为什么?”刘湘君皱着眉,一身杀气几乎掩盖不住。
贾登科回答:“你把这件事情想得简单了,咱们确实可以暂时控制青城,我相信苍云寨的实力,就算剩下的商会军团想反扑,也没有用,而且只要我们杀了那两个,估计这些军团也不会真的跟我们拼命。”
“可是,还有宛州。”
“宛州?你不是说宛州那边还在打太极,暂时不会对我们出手吗?”
“那是在徐州依然是徐州的情况下,段威想要宛州支持来对付我们,可是宣威公得到的却是朝廷各位的反对,这就是因为,对于宛州来说,稳定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给诸侯们开战的理由。”
“一旦徐州陷入内乱,宛州就不得不宣布我们是反贼,到时候幽州,梁州,肃州,宁州都会有足够的理由来攻打徐州,我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锦朝这广阔的疆域上,不会再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刘湘君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崔星从后头钻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贾掌柜果然聪慧啊,可惜段威自以为有了宛州的支持,却没想到真的上位者的心态。”
“是啊,权势迷人眼,宣威公就算再权势滔天,也不敢真的反叛,朝廷自然不会让他为所欲为,如果段威真的收服了徐州,那么他只会感谢宣威公,而不是朝廷,朝廷现在最怕的,就是生乱子,只要我们能把这场动乱控制住,一切就都不会出事。”
“你要干嘛去?”崔星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贾登科站起身来,披上大衣,急忙开口问。
“去拜访一下雍王爷,这位皇亲国戚,也该发挥一点作用了,他不是最想要天下太平的吗?我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贾登科头也不回地说道。
“带我一起,你等等我呀。”崔星追了出去。
雍王府,一片肃静,最开始的几天,徐州戒严,捕快们不讲道理地直接把雍王府给封闭了,不允许人进出,虽然没有进来搜查,可是雍王父子都明白,这是段威在控制自己离开青城,等到他拿下商会,可能就要秋后算账。
到时候就算不掉层皮,估计雍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可是接下来这一切,都超出了两父子的预计,石温恭开始是按兵不动,只是暗自派人对外联络,这么多年,雍王府就算再不与外界交流,也有不少人手。
在石温恭已经在思考该如何把家眷都送出去,并且写下亲笔书,未来让儿子拿出去的时候,却听到商会大掌柜们的家都已经被烧了,于是他急忙派人去往肃州,这个时候,还愿意收留皇族的,应该就只有肃州的威武王爷了。
可是派出去的人,没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说是城外已经开战了,刘湘君带军队正在攻打青城,根本无法离开。
“堂堂青城,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打进门来,偌大的徐州,成了山贼窝。真是可笑。”
在知道青城已经被攻破的时候,石温恭笑了一声,笑容之中带着些酸楚和默然。
石传杰就站在他身后,说道:“父亲,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段威小人尔,如果真的得势了,咱们家恐怕也要受牵连,商会取得胜利,反而不会,毕竟他们并不是朝廷指派的徐州长官,自然不会得罪我们这些皇族。”
“是啊,石姓子弟,居然要仰人鼻息,锦朝是真的穷途末路了。”石温恭一声长叹。
“父亲……”石传杰还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却被走进来的仆人给打断了。
“王爷,小王爷,贾登科在门外求见。”
石传杰皱起眉头,“贾登科来是要做什么,父亲,还是别见了,这个人口蜜腹剑,心思太深,跟他说话,不论说什么,最后都会被他利用。”
自从那次在深秋宴上被贾登科几句话就给套出来自己和段威的关系之后,石传杰已经决定尽量不要和贾登科再有什么联系了,得不偿失。
“呵呵,贾登科现在在青城,想见谁会见不到呢?”石温恭笑了笑,比起平日里,竟然多了几分洒脱,不再愁眉苦脸,接着说道:“就让他进来吧,免得我们拒绝了,人家还是进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石传杰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现在青城已经不是段威的天下了,没有人料到,短短一天多,青城就变了天,刘湘君在这个时候,拥有绝对的权力,虽然只是很短暂的,却足够让贾登科为所欲为了。
踏入雍王府,贾登科却似乎不着急了,一路走着,一路欣赏。
“你看看,雍王爷果然是世外高人,这花园里,简单朴素,却不失格调,完全没有我们这些商人家里那种奢华气象,却能让人心生向往,这青城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啊。”
贾登科这些话倒是真心,雍王府的花园里,没有多少名贵品质的花,也没多少精致的石雕,却透露着一股自然而然的磅礴大气。
“呵呵,我倒是没想到,贾掌柜这时候了,不去享受胜利果实,还有空欣赏美景。”
崔星跟在贾登科身边,大大地呼吸一口,很畅快的同时,也没有忘了来这么一句。
贾登科翻了个白眼,刚打算和崔星毒舌几句,就见到石传杰出现在花园的另一边,只好暂时放弃了和这个小女子互相攻击,笑着走了过去。
“小王爷,想不到您父亲今日竟然愿意见我,阿科不胜荣幸啊。”
“贾掌柜,何必惺惺作态,难道我们不邀请你进来,你就会乖乖离开?”石传杰冷笑一声。
贾登科摇了摇头,“我发现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石传杰刚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马上就觉得自己多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是人啊,总是有些贱骨头,别人堵在你门口,随便可以要你命的时候,你只能陪着笑脸,可是如果别人诚意满满,你反而会摆出一张臭脸,以为自己很高贵,可惜的是,这个世上,贱骨头总是那么多,不挨打,不知道疼。”
“呵呵,”石传杰干笑两声,回应,“果然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贾掌柜现在的气派,和之前见面可是大不相同了。”
“很正常,我是个生意人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得志理所应当。”
石传杰万万没有想到贾登科会吐出这一句话来,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为了避免自己被贾登科气死在这儿,石传杰决定再也不说一句话。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向大堂走去,只有崔星跟在后面,悠闲自在。
“贾登科见过王爷。”
大堂里,贾登科躬身行礼,不论如何,该有的礼貌总是要有的,面前这位老人,可是徐州最高贵的皇族了。
虽然穿着简单,人看上去也很普通,可是自有一股子的雍容华贵。
贾登科心里嫉妒,自己这些年来也没少好吃好喝,可惜除了被老娘揪着耳朵说胖然后被迫减肥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好处了。
“贾掌柜,今日青城事务繁杂,你不去处理,反而来我这个小小的雍王府做客,想必是有要事的,不妨直说,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石温恭就坐在大堂里,说话很直,完全没有客套。
“好,老王爷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多废话,这次青城的事情,来得突然,我们商会很受打击,也没有机会来跟您商量一下,现在算是尘埃落定了,就想着,我们毕竟都是些商人,地位实在不高,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出面,安抚一下徐州的百姓。”
“安抚百姓?”石温恭眯了眯眼,有些疑惑,“青城我也没见有多乱,至于徐州的其他地方,更是没有受损,有什么好安抚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老百姓们这次都受苦受难,很不容易,最主要是受了惊吓,您也知道,咱们徐州多少年都没有过这种战乱了,这种时候,我们商会虽然能提供些物资什么的,可是毕竟缺乏信服力,因为我们也算是战乱的参与者了。只有您这种德高望重之人,才能让徐州安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