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刚刚入夜不久，苍云寨大门外，邱平昌从树后露出半个身子，看着山寨外三三两两的巡逻人员，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上！杀光他们！”手一挥，身后一片片的黑衣人，蜂拥而出！
    三百零二人，这就是自己全部带出来的人，不过今晚之后，也就不剩下几个了。
    这样也好，他们不死，就是自己的麻烦，肖锋已经给了自己职位，手下可以带领军士，谁还乐意带领山贼？
    作为曾经横断山的头目之一，再也没有比邱平昌更明白这些人有多难教育了，与其让他们去青城惹是生非，给自己带来麻烦，还不如直接在这里做掉。
    很快，黑色的潮流已经碾压了过去，外面的几个人都已经被吞没，山寨的大门被冲破了，里面传来沉闷的打杀声。
    看着这些家伙，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很是贯彻地在执行自己的命令，那就是让一切都安静地来。
    只有这样，才能让时间拖得久一点。
    想到这里，邱平昌最后看了一眼苍云寨里灯火的明灭，之后悄然脱身，向着山侧面的拗口而去。
    没多久，邱平昌就来到了第一军团的士兵藏身处，一转过山口，刚要开口通报情况，却只是张大了嘴，无意识地‘啊，啊’了两声。
    拗口里，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穿着破破烂烂的山贼们，带着残忍的笑容，正在冲着最后的几十个士兵围过去。
    而那些士兵之中，一身是血，满脸惊恐的，正是邱平昌在肖锋身边见过的一个张副官。
    ‘嗖’的一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邱平昌却很明白，这是弓箭的声音。
    一支箭，就从自己身后飞出去，与此同时，那个张副官，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从人群之中，看了过来。
    很难说清楚，张副官最后的眼神，是在看着那支箭，还是在看着自己。
    不过邱平昌是没有机会想明白这个问题了。
    因为就在自己亲眼看着那支箭射入张副官胸膛的时候，身后那个射箭的人也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有一只手，轻轻在自己肩膀上按了按，邱平昌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回过头，见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是那个叫磊子的家伙，当初进攻横断山的时候，也是跟在刘湘君身边的人之一。
    胸口有一点疼痛，低下头，刀尖穿过了自己的胸膛，出现在眼前。
    ……
    苍云寨，声音渐渐平息下去了。
    刘湘君擦了擦自己的翡翠剑，吩咐一声：“把这些都丢出去，明日一早，全部送下山，至于拗口那些官兵，暂时不要管。留几个人在那边看着，如果有人要上山接触的话，就直接杀了，尽量让肖锋迟一点知道这边的消息。”
    站在她身边的，是刚才那边回来的磊子，点头答应之后，又忍不住感叹一声：“青城的人都这么蠢得吗？他们是怎么想的，会觉得能在一线天，埋伏我们这些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人，我们有必要跟他们合作吗？”
    刘湘君停下离开的脚步，转过头，看着磊子，目光冰冷。
    “大当家的，我就是说说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磊子急忙站直了身子解释。
    刘湘君轻轻说了一句：“你觉得他们蠢，不值得合作，那是因为贾登科站在我们这边，否则呢？”
    伴随着刘湘君的脚步声，是磊子额头上后知后觉的冷汗。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个不眠之夜，对于肖锋来说，更是如此，站在大帐前，看着远方在黑夜里影影绰绰的山麓，就像一头凶恶的猛兽，在沉睡之中仍然让人心惊胆战。
    领兵多年，肖锋也不清楚自己今天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又会带来怎么样的结果。
    只知道，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如果不做的话，恐怕带给自己的，只有数不清的后悔。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得有些奇怪了呢？
    肖锋一点一点地回想，一点一点把事情推前。
    直到事情回到了第一次的出征一线天。
    贾登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算计这些事了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之人？
    四军团，五军团，甚至九军团，这些人，有的是贾登科的人，有的是怕了他的人，也有的是想讨好他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肖锋也不愿意做这些事，可是没办法，从一开始，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段威是不能看着贾登科势力越来越大的，所以自己就只能站在贾登科的对立面上。
    不知道为什么肖锋突然想起来，自己在酒楼里，听到那些人谈论的贾登科作出的那首诗。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当时那些谈论的人，都说贾登科如此放肆，如此狂妄，区区一个商人，居然敢如此小看读书人。
    现在想来，贾登科小看的，未必只是读书人吧？
    夜晚的凉风袭来，一个哆嗦，肖锋努力摇摇头，把这些东西从脑子里剔除出去，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等到天亮，一切消息都会明朗，苍云寨撕毁了信任，莫名其妙出兵来攻击，而自己为了大局平定，不得不交战，而且为了拯救深陷敌营的贾登科，挥师上山，铲平这个恶势力。
    而其他的军团，或许是为了贾登科，或许是为了徐州，为了大义，都只能听从自己调遣。
    等到自己踏平了苍云寨，所有的荣誉都会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不会再有人提起上次的失利，肖锋这个名字，会让所有徐州人都记住。
    如果失败，如果失败的话。
    不，不可能！
    邱平昌想要一个新的未来，就只能靠着自己，他是没有机会去靠着贾登科的，因为他是横断山出来的，苍云寨就不会让他活下去。
    所以，今晚邱平昌一定会带人攻打苍云寨，而那几百人，当然是打不赢的，然而只要操作得当，绝对可以让刘湘君愤怒。
    如果能在愤怒的时候，一不小心杀了贾登科，当然是最好的，就算不能，也会出兵来下山，或许威慑，或许想动手。
    不过这都不重要，在她的人下山的路上，或者还没出大寨的时候，自己安排的伏兵就会趁机动手。
    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不知不觉中，肖锋抬眼望了望天。
    微微白的天空，让远处的山峰明朗了一些。
    “人呢？怎么还没消息来？”一把揪住站在身边的亲卫，肖锋开口了。
    这不对啊，第一波邱平昌等人行动的消息，不是应该半夜就传来吗？
    现在已经是伏兵动手之后的消息了才对啊。
    难道这些人贪功冒进，想要凭那几百人，就直接战胜苍云寨吗？
    愚蠢！
    “将军，我也不清楚，那边一直都很安静，没有什么消息下来。”
    亲卫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
    肖锋放开了他，抬起眼来，再次看向山麓，确实，太安静了，怎么没有打杀的声音？
    “将军！将军！”
    外头一个声音传来，一个送信的兵士跌跌撞撞地闯入大营，按照平日里很讲究的肖锋做派，是要训斥一下的。
    不过今儿的肖锋，明显顾不上这些了，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同样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
    两人终于见面了，互相搀扶着，肖锋急切地开口：“怎么样了？打进去了？”
    “不，不是，前面让我回来说，刚才苍云寨下来人了！”
    “好！哈哈哈哈！好！他们来了多少人？去，让兄弟们准备，我们迎战！”
    肖锋没有发现自己的笑声有点儿变形。
    “没多少人，就几十个，拉着板车下来了。”
    “几十个，哈哈哈哈哈！不是，你等等，几十个？板车？”肖锋迷糊了，死死捏着那个送信人的胳膊。
    “对，板车上面全是尸体，他们把人摆在路口就走了。”
    “就，就走了？”
    肖锋的声音有点儿扁平，其中又带着一丝尖利。
    “对，现在其他军团的人也都回去通报了，估计将军们很快都会过去，前面的王副将让我赶紧来告诉您，请您过去！”
    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肖锋上马，却发现自己好像踩空了，跌在地上。
    “将军！将军！”
    “快来人！”
    “闭嘴！”肖锋被扶起来之后，冷冷地看着周围的亲卫们，“扶我上马！跟我走！”
    都是这些废物！一群废物！否则怎么会和计划不一样？
    宽阔的道路上，现在挤满了人。
    各个军团的人都占据了一席之地，在前面，大胡，向瑞发，闫光清，三个人各自带着亲卫，正在看着快把路都堵死的尸体。
    尸体最前面的，是一个人头。
    邱平昌。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惊恐，一丝茫然。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肖锋大将军出现在人群中，刚下马，迎接上来的，是第七军团的长官，卢建华。
    有点尖尖的脑袋上，焦急的神情掩盖不住。
    “将军，怎么办，邱平昌的人全死了，被丢了出来。”
    “没关系，他的人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的人呢？我们的人，尸体在哪里？只要有我们的人死了，就能战争！”
    肖锋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思路。
    “没有我们的人！”卢建华压低了声音，跟在肖锋身边。
    “什么？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已经把全部尸体都派人检查过了，没我们的人，估计也都死了，只是被压在了山上。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过去看看。”肖锋缓缓开口。
    路口，一个捂着鼻子的家伙，看上去身材倒是挺单调的，说出来的话也同样单调。
    “各位，昨夜有以前横断山的家伙，来苍云寨袭击，被我们大当家的带人全部剿灭，按照他们上山的时间，和路线来看，就是前天夜里，袭击徐州军团的家伙，现在大当家的吩咐，既然大家以后是一家人了，我们就要为民除害，剿灭这些贼人，是我们苍云寨，和徐州军团共同的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