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能力如此之强,之前又为何迟迟不采取动作,而让事态演变至今?我并无反抗之力,不是么?”
【我无法强迫殿下,若非出于自愿,殿下的身体到时会产生排斥,如此一来失败的可能性更大。而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再重来一次了,而且不久前我因灵力耗损过度,一直处于不稳定的冥想状态。】诺涯停顿一下又道,【这就是逆天的代价。】
林叶秋望着他,淡声道:“即便这个代价最后会夺取你的生命。”
【这是大祭司的宿命。】诺涯缓缓开口:“有些事明知后果还非得去做,就像王对你一样。若殿下最后仍不愿意,那么我们会设法重新送你离开。”
林叶秋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却一震,因为对方提及了莱曼斯舍命一般的行为,这将成为他心中永远无法释怀和忘却的伤痛。他知道对方这是在以情动人,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现在开始的话,时间够么?”
【事态演变得太快,超出了预计,我们只能加速孕育过程,可这就更增加了宿体的危险性。】
“无妨,尽你们一切力量便可。”
【一旦开始,就不能再回头,期间殿下会陷入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迷离状态,对外界一切的感应都会减低,确切说是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这是一个绝不轻松的痛苦过程。】
“我有可能再也醒不来吗?”林叶秋静默会问。
【……是。】
林叶秋微微垂首,又静默了几秒,淡声道:“你们开始准备吧。不过在这之前再给我一点时间,明早我会再来。”说完便转身离开。
【殿下,我们定会竭尽全力。】身后传来衣物的窸窣声,诺涯似乎起了身。
林叶秋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他只是轻浅一笑,这朵笑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飘忽哀伤,却又带着觉悟。
诺涯再度轻启唇角:“多谢你。”
林叶秋微微摇了下头,没有停留地推开了大门,阔步离去。
他并不伟大,也不是为了还情或者因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之类的缘故,从头到尾,他为的都不过是那一个理由,那一个人罢了。
所以,没必要言谢。
他也没再多问所谓的希望之光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果是由他所孕育,顶多出生时还是一个小婴孩,那又能做什么,他相信既然诺涯有办法让身为男性的他产子,也许一切还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他只要做他力所能及的便可以了。
一出大殿,便看见亚力特他们倚在廊内的柱子边,看见他出来纷纷把视线投过来。
罗蒙的眼神很微妙,安敦只是一如往常的温雅,诺斯照样懒散地盘踞在栏杆上。
林叶秋一一走过他们身边,亚力特跟了上来,两人在寂静的长廊里一前一后走了会,亚力特低声问:“明明有机会,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回你的世界去?这里的一切你可以不用管的。”
林叶秋顿步,回过身来静静审视着他,一时没说话。
“你可知,接下来这个世界可能会经历一场旷古灾难……”
“你是在担心我?”林叶秋迟疑了会问,旋即又立马淡漠了神情,“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也不会感激的。”
亚力特一时微怔,看着对方淡然到冷酷的表情,心口有些沉闷,随即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因为你而死的。”
“嗯,那就好。”
亚力特想了想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这种喜欢跟那笨狼对你的还是不太一样的。所以你不必觉得对我抱歉什么的。”
林叶秋认认真真看着他,点点头,这样便好,这蛇虽然有时很恶劣,总喜欢戏弄他,但却不是个坏人,顶多只是少年心性,他不想伤了对方。
“但我跟你相处时说的每一句话却也都是真的。”
林叶秋闻言不禁微微蹙眉。
“诶诶,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觉得有负担。”亚力特察觉他的变化忙又道,“还记得在药庐里见面的那次么?我那时说过只是想谈一场恋爱而已……”说到这里他微微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顽皮灵动的墨绿色眸子,精致年轻的脸庞看上去倒少了些少年的稚气,多了份成熟得忧郁气质。
林叶秋正不解中,亚力特又抬起头来:“我只是想告诉你,能认识你,真的很好。”
亚力特笑了,却没再说下去,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有些忧伤得寂寞。
跟上次谈到这个话题时一样的表情。
没等林叶秋深想,亚力特笑容一改,退去了那份一闪而逝的忧愁,变得乐观阳光:“一定要幸福,你可以的。”说完就挥手告别了。
林叶秋这时也不是很明白亚力特说这些话时真正的心情,他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然后也转身回到莱曼斯躺着的房间,然后把自己关在了里面,呆呆地看了那人一整夜,时而自言自语着什么,时而淡淡微笑,时而又神情哀伤。
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
其实他似乎什么都想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不能想。
因为心口会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天色从明亮转为黑暗,当第一缕晨曦来临的时候,林叶秋苦苦等待的人还是没有醒。
“呐!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面了,你还不肯醒来看看我么……”
林叶秋轻轻抚摸着那人沉睡的容颜,看着那人豪无所觉的模样,才终于明白始终还是等不到,不由轻叹了一声。
“原谅我的任性。”他俯下身,在那人耳边呢喃低语,“我爱你。”
再不做留恋,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他却没察觉就在他起身离开的刹那,一直无所动静的人,突然微微动了动手指,像是想要极力抓住什么一般……
65、052 漫漫等待
阳光暖融,和风徐徐。
莱曼斯步出议事殿,抬头眯起眼睛仰望蔚蓝天空,白云舒卷,院子里的苏树早已繁花似锦雪白一片,谢花纷纷扬扬,在地上铺了一层软软的花毯,好一派祥和宁静的午后时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慢步走到苏树下,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
从那以后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五个月又两天了。
“王,挲耶大祭司请您过去。”
沉稳威严的狼王一震,忙抓住侍者手臂问:“是他醒了么?”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欢欣与紧张。
侍者瑟缩了下,低头回道:“这个还没听说……”
莱曼斯闻言慢慢放开了手,表情又恢复为一贯的淡漠无痕,淡淡应了声,再度抬眼看了看满树苏花便转身离开。
化出狼形,展开双翼,往高塔飞了过去。
这么久以来,他每天都在高塔和城堡间来来回回,因为那个人不能离开高塔,全靠那里的灵力维持着最后一缕气息。
一路进了高塔,塔里的人对王的出现已经习以为常,行了礼便各自做自己的事。
莱曼斯没去见挲耶而径直去了那人沉睡的房间。
里面侍奉的人微微躬身退了出去,莱曼斯走到床边,俯身在那人唇角映下一吻,抬手仔细理了理那人额角的发丝,柔声低语:“一切已经上了轨道,恢复了以往的祥和,今年的天佑节又有好多年轻一辈们定下了终生,族里也新出了不少勇者,大家都在努力向前看,一年半前那场灾难的阴影终于开始退去了。族民们都在问狼后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小秋,你要我怎么回答呢?”
床上的人睡得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