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怪物可以说是活着的史书了。
    是上古时期的见证者。
    但是涉及到一些秘密时却不肯袒露半点，例如怎么都不肯告诉林夕为什么不可探究天谴背后的东西，还有为什么当初要去围剿闻天语。
    现在他似乎又知道了什么东西，却陷入了沉默，不肯作声。
    这份沉默持续了很久。
    “你就打算什么都不跟我说说？”林夕终于出声询问：“你说的那批人是什么人？你说这里是成仙之地，他们成仙了？”
    老怪物显得很惆怅惘然：“不知道，或许是失败了。”
    “为什么？”
    “若是成功，怎么会没有后人记载下前人的丰功伟绩。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既然没有流传下来，那自然是失败了。既然失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怪物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失落。
    看的出来，这或许是他很在意的事情。
    “又不是你成仙失败了，你这么失望干什么。”林夕笑道。
    老怪物罕见的异常认真：“你不懂，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人族，乃至所有生灵的大事。”
    “我......不太明白。”
    “你说修炼是为了什么？”
    这一点林夕倒是没有疑问：“长生。”
    不管踏足仙路最初的初衷是什么。
    但最终都会指向最终极的目的——长生。
    “世间没有真长生，再如何惊艳，强大，不可一世，最终仍然逃不过岁月的消磨，逃不过天道的抹杀。”
    修炼到合体境界后理论上可以达到长生，因为与大道建立起极深的联系了，除非大道消亡。
    但实际上合体修士仍然会死。
    因为有大小天劫。
    而且大道并非一成不变。
    唯有不断前进方有持续活下来的可能。
    “死，或者长生。”老怪物说道：“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但既然世界上没有人真正获得了长生，那世间自然没有仙。”
    林夕眉头皱了皱，觉得逻辑有些不通顺，但并没有提出来。
    “只有成仙，方可长生？”林夕问。
    “是。”
    “为什么一直没人能成仙。”
    “因为老天爷不允许。”
    林夕愣住了。
    “你应该知道人族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强盛的。”
    林夕点头：“经历过很多很多年的钻研创造，才有如今灿烂的修仙文明。”
    “没错，我们一直相信仙是存在的，只不过我们一直不曾达到而已，唯有不断的突破突破，打破天道的意志，就能真正凌驾于死亡之上。”
    仙，既然是没有人能够达到的境界。
    那仙界是不是真的存在自然也无人可说。
    但所有的修士几乎都会下意识的去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林夕自然也不例外。
    如果曾经的那些仙道前辈成功了，悟道成仙，那么相当于为所有生灵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这是福泽万灵的大事。
    相当于带着整个灵界都升华了。
    那是何等的丰功伟绩。
    可惜......
    可惜。
    有一点林夕注意到了。
    老怪物的措辞用的是我们。
    显然他不是什么孤家寡人，至少在活着的时候，肯定是有不少志同道合的伙伴的。
    “成仙失败了，会怎么样？”林夕问道。
    老怪物惆怅道：“自然是死了。”
    林夕想了想不由失笑。
    自己真是问了个蠢问题。
    几十万年前的人了，当然是死了，若真活下来岂不是真的成仙了。
    “失败了就失败了吧。”林夕对成仙这么遥远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感触：“既然以前的人没有成功，以后的人迟早也会成功的。”
    但老怪物显然没办法这么轻易释怀，对此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他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万世圣朝。”
    “好像......没有听过。”
    “大概人家是在你死后才有的吧，毕竟那么多年了。”
    “这里大概位于北疆的什么地方。”
    林夕估摸了一会儿说出了万世圣朝的大致位置。
    “是么，怪不得有我熟悉的气息，很近了，很近了。”老怪物自语。
    林夕问道：“什么很近了？”
    “林夕，能不能带我到处走走。”
    老怪物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恳求。
    林夕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拒绝。
    于是林夕暂时独自离开，然后在神照地附近闲逛起来。
    老怪物虽然没有肉身，但感知却仍然很灵敏。
    周遭的气息全都让他感觉到熟悉却又陌生。
    “前方那座小山能不能停一停。”老怪物问道。
    林夕没有拒绝。
    停留在小山之上。
    远处是一汪广阔大湖，碧水蓝天，景色宜人，再远处则是宽阔的平原，在阳光的映衬下草皮闪烁着很明媚的光。
    波光粼粼，沁人心脾。
    这番美景确实值得人驻足观看。
    老怪物轻声感慨：“我记得以前这里应该是一片延绵的群山，不过算不上灵山，连凡间王朝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偏远的荒山。山下有个小村子，不过几百户人，村里人靠着在山中挖取药材为生，时不时还能挖到些灵气稀薄的灵草，可以卖个好价钱，生活过的也算滋润。”
    林夕静静听着，没有打岔。
    对方话语中的真情实感，莫名的让人伤感起来。
    “这样的小村子，自然是不可能存在那么久的，能延存几百年就很了不得了，更何况都过了几十万年了。”老怪物自嘲笑笑。
    这里是他的家。
    一个年轻稚嫩的采药少年，采药时意外发现了一具早就腐烂的修士尸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忍着恶臭上前一阵踅摸，摸出一本低级功法和几颗劣质聚灵丹。
    然后走上了修仙之路。
    他一直不曾回来看看。
    仿佛魔怔了般只顾修行。
    如今归来，早就物是人非，什么都不存在了。
    “再走走，再走走。”老怪物催促道。
    林夕也不犹豫，在这附近徘徊起来。
    每到一处，老怪物就要感慨一会儿，林夕也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
    落叶要归根。
    青烟仙子那位老祖宗同样如此。
    死了之后，还是想回家。
    老怪物的声音逐渐变小：“林夕，多谢你了。”
    “嗯？老怪物，你干嘛！”林夕一惊。
    他感觉到老怪物的元神力量逐渐衰弱。
    死皮赖脸讨好林夕的老怪物，此刻竟然自行选择消散。
    “大概是天意，我的执念今日全部消解，何必苟延残喘在这人世间。”老怪物的声音中多了释然和满足：“你说的不错，前人做不到的，就留给后人做吧。”
    他布局几十万年企图重新复活，是为了更强，也是为了长生。
    但说到底，他还是想看看以后。
    林夕眼中闪过震惊，随后猛然惊觉，大声呼喊：“老怪物，你说的上古时期最惊艳的那一批人，你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了。”老怪物自傲说道：“老子可是上官宇。”
    林夕这才发现一个问题。
    自己还从来没有问过对方生前是什么境界。
    只是对方想成为鬼圣，所以下意识认为对方最多只是合道境界。
    “你生前是什么境界？”
    “当然......是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