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所谓的“新婚之夜”,方言驱车再次前往了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c大,周哲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在应酬完宾客的第一时间,冯语秋就与方言告辞,不用说,一定是去找自己亲爱的黑衣女子,互诉衷肠。
而方言独自一人待在本该是他们婚房的大别墅里,房子大得令人难以忍受。
也许是寂寞,也许是渴望,他开着车,开过寂静无声的盘山公路,开过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开到自己最想要去的地方。
这一次,他没有开进c大校园。而是远远找了一个停车场,把车丢进去,选择自己散步踱到c大。
十点钟,对于校园而言,似乎还不算晚。
校园门口的烧烤摊门庭若市,小夜市也依然人声鼎沸,秋夜凉得人寒浸浸地难受,而这些校园里的青春面庞们,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季节的更替,美少女们的绝对领域依然惹人犯罪,而男生依然穿着短袖,露出健康的臂肌。
唯有方言,因为瘦,越发怕冷,穿着薄薄的毛线外套,走在青春活力的人群当中,好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到底为什么来?他没有想明白。
来了之后又能做什么?他也并不想知道。
只是在这个微凉的秋日夜晚,他放空自己的脑袋,漫步在夜色深沉却喧闹如白昼的街道。
是了,这里是他和周哲常来的地方,以前一起在c大读书的时候,他们会晚上一起去打夜篮球,然后一起来吃点夜宵。再后来,他毕业,周哲一路读书读到留校。他们的人生也毫无意外地走到了彼此分开的节点上。
那个时候,最喜欢c大门外一家老婆婆的小店,她家的串串香,最是爽辣鲜香,吃完之后,走到隔壁去喝杯加冰的奶茶,那可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那家婆婆的店还开着,已经十点多钟,还坐满了学生,聊天,喝酒,满目的青春气息。
方言隔着街怔怔看着满座的小店,默默苦笑了一下,如今的身体,已经消受不了这些燥辣的食物,自己的胃比自己还知道年华老去,已非年轻。
他想了想,去买杯奶茶,买完就回去,方言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买完了一定要回去。
奶茶店淡黄色的招牌,在黄色的灯光掩映下,透出温暖的光晕。
方言慢慢走着,他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在此刻去奔忙。
正要过马路,他突然怔住了。
那是?周哲?
周哲瘦长的身影,总是能在人海中第一时间抓住方言的目光。从当年入学的初识,到最后分手时,他渐渐消失在人海中的身影,都仿佛牢牢刻在时光的相簿里,无法磨灭。
而此刻的周哲,正在他们曾经最爱的奶茶店买奶茶,周哲转过头,露出微笑着的柔和侧脸,对身边的一个男孩说着什么,那男孩眼神晶亮,闪烁着流动的光彩。
这画面如此和谐,方言在这个瞬间,丢失了自己的声音和思维。
“吱——”一声锐利的刹车声。
车主吼道:“你丫傻逼吧,站路中间发什么呆?”
方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街道的中间,而他自己毫无所觉。他恍然回神,也没有道歉,转身就走,把车主的谩骂声遗忘在脑后。
“怎么了?周老师?”小佑把店员做好的奶茶递给周哲,周哲扭头看向店外,完全没注意到小佑的举动,他只好出声询问。
“啊?没什么,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老朋友。”周哲望着街对面匆匆消失在树下阴影中的身影,摆了摆手,“应该是我看错了,没事,赶紧走吧,刚才和你说的这些记住了吗?推荐信的目标list写完了邮件发我一份,我先帮你过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人是比较好联系的。”
方言驱车长行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开往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他只知道,他不想回到那幢据说是自己婚房的别墅里去,也不想回到父母给他提供的那个家,甚至不想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去,他的世界已然空旷。
他在要不要打电话给方向与孙协安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了半天,最终没有按下那个绿色的通话键。
有些东西,只能自己背,谁都不能替你承受。
方言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一座名为“自我”的迷宫里,所有的困难和磨砺,都来自于自己的心魔,如果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也许,永远都要被困死在这里。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孤身上路,目的地未知。
方言开着他的车,包里只有一张信用卡,这就够了,就这样毫无包袱地上路吧,也许这次出走,能找到自己的救赎。
“砰”,一声闷响。
“啊!妈妈,怎么了?”说话的是舟舟,一个刚满五岁的小男孩,他本来在安全座椅上已经要睡着了,突然一声响动,车子剧烈地颠簸起来,晃醒了舟舟的沉沉欲睡。
开车的舟舟妈妈冯安燕,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该死的,今天这真是到了血霉了。
她努力稳住方向盘,把车停下来,车坏在高速上,要不要这么点儿背?
早知道今天就应该在c市住一夜,明天再出发去d市,深更半夜开高速回d市,本来以为可以在午夜之前到达的,车要是坏了的话,肯定是赶不到了。
冯安燕还算镇定,车坏在超车道,太危险了,还是想办法开到应急车道去。于是她试着重新发动车子,但是显然,这次尝试是徒劳的,车子发出强烈的轰鸣声,但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的那样向前挪动。
“舟舟,来,跟妈妈下来。”冯安燕从驾驶座跳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解开舟舟的安全带,想要把儿子抱出来。
“妈妈,我们到了吗?”舟舟还有些迷糊,感受到冯安燕的怀抱,立刻向她伸出手臂,想要趴在她的肩膀上,进入新一轮的睡眠。
“还没,我先抱你下来,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妈妈来设安全提醒和打电话求援。”冯安燕拍着他的背,“车车坏了,今晚你要勇敢哦!”她亲了亲他的额头。
安全带这是怎么了?卡住了?扯了半天没有扯下来,她向前探着身子,试图找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嗯,我乖我勇敢。”舟舟睡意迷蒙地回答着。
老李已经开了六年的长途货车。
这是个很辛苦的行当,但是收入还不错。
老李默默想着,这一趟以后,一定要少开夜车了,不过马上就到d市了,下了高速赶到d市之后一定要好好洗个澡睡一觉,这一趟跑了半个月,老婆在家肯定想我了。
许是回家的愿望更强,而午夜过后的高速上,几乎没有人,老李把油门踩得更快了一点。同时用脖子上的湿毛巾又蹭了蹭脸,快到了,再困也得忍着。
方言很少在高速上开夜车,他把车顶的天窗打开,满满的风噪如同他喧嚣的心。
但是,似乎在这样的吵闹声中,他才能真正冷静下来,不去想今夜奶茶店门口,那个曾经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深夜的高速,四下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城镇的灯光,迷蒙在夜色中亮着。
车很少,但都疾驰而过,开得飞快。
方言有些恍惚,所以他开得比平时略慢一些,所以在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还留给了他那么一点点缓冲的时间。
他的远光灯打到冯安燕的车的尾灯,反射出来的光引起他的警觉的时候,已经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了。
而且更恐怖的是,他惊觉,这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超车道的车的旁边,居然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探身在车子的后座上,似乎正在摆弄什么,从穿裙子的身影开,似乎是个女人。
为什么?半夜近乎无人的高速公路上,居然有一辆停在这里,连示廓灯都没开的车?而且这辆车的旁边还有觉得自己命太长的人?疯了不成?不要命了?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变道,一盘子打过去,应该问题不大,能错开这辆停着的车。
而他从自己的后视镜里,看到了后面紧跟着的大货车,为什么一辆本该在最右侧车道的大货车,居然开到了超车道?
而且这辆大货车速度很快,和他几乎是同样速度的。
如果他变道,自己没问题,能躲过去,而大货车有很大的几率会直接撞在面前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