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厨房,此刻还不是用饭时间,厨房静悄悄的没人,袁文弼踮着脚从灶台上拿下盐罐,又找来一个陶盆,装满清水,然后端起盐罐,哗啦一声,把罐子里的粗盐全部倒进了陶盆的水中。
一直盯着他动作的袁若华见状,顿时一怒,骂道:“你这臭小子干嘛,这么多盐就倒掉了,你是不是又皮痒了,这么多盐,可以吃好多天,你就这么倒掉了……”
袁文弼白了对方一眼,道:“放心,等下你吃过好盐之后,这些粗盐都不会再多看一眼。”
袁若华瞪着对方,忍了忍,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
袁文弼又对她道:“若要吃好盐,现在就去找几块麻布来,不用太好,破烂的就行,但要干净一些的。”
“你倒还支使起我来了?”嘴上是这么说,但袁若华还是依言去寻了几块干净的破麻布来。
袁文弼一边搅拌着陶盆的水,让粗盐充分溶解,一边继续支使对方:“再去找一些木炭,捣碎了,接下来有用。”
“为什么要捣碎?”袁若华问道,找木炭她可以理解,以为对方是要烧火煮盐,但要把木炭捣碎,她就实在理解不能了。
“不用多问,照我说的去办就是。”袁文弼卖起了关子。
袁若华瞪了对方好一阵,最后还是依言去找来两根木炭,拿了锤子开始砸碎,砸了两三下,两根木炭彻底四分五裂了,她这才罢手。
但袁文弼还不满意,说道:“继续砸,碾粉碎了,越碎越好。”
袁若华不干了,问道:“为什么?你是成心故意的吧,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袁文弼道:“这是因为砸的越碎,表面积越大,吸附性越强,吸附杂质效果越好,明白吗?”
袁若华摇了摇头,对方说的像是天书,她哪里听得明白。
“不明白算了,照我说的就是。”袁文弼放弃了让对方明白的打算,只是吩咐道。
袁若华哼了一声,越发觉得对方就是在捣乱,但她还是决定依着对方说的去办,心中则暗道,等下你制不出好盐,看我怎么收拾你。
待袁若华把那些木炭捣得充分粉碎之后,袁文弼就用破麻布一层一层把这些木炭碎末包裹起来,一直裹了五六层才罢手。
又找来一个大的陶罐,把包裹了木炭碎末的破麻布垫在陶罐口,作成一个漏斗,这就是一个简单的过滤器了。
粗盐已经在陶盆中充分溶解了,原本的清水此刻却显现出暗褐色,袁文弼看的咋舌,这样的粗盐,亏得这里的人吃得下去。
袁文弼端起陶盆,把粗盐水倒入那大陶罐中,粗盐水经过漏斗的层层过滤,流入大陶罐中。
袁文弼取下破麻布垫,然后把大陶罐中过滤了的粗盐水重新倒入陶盆中,这下明显的看到,陶盆中的粗盐水变得清澈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淡黄的颜色。
这下袁若华再愚蠢也会明白过来了,何况她本就是个聪慧的人,一下恍然大悟,对方这是在过滤粗盐水,清除里面的杂质,把粗盐水变干净了?
虽然这一个步骤很简单,但从来没有人会想过这么做,一来在老百姓眼中,盐是金贵的东西,哪里会这般糟蹋折腾,二来也找不到适合过滤的东西,想不到用木炭碎末来过滤,这样即使过滤,效果也不会太好,也就不会有人这么做了。
原先认为对方就是在捣乱,装神弄鬼,但看到现在陶盆中清澈多了的盐水,袁若华隐隐觉得,对方说的也许还真能成,不过最后效果怎样还难说,还要继续走着瞧。
“这盆盐水可以拿去煮了吧?”煮盐,袁若华是知道的,此刻就自作聪明的说道。
袁文弼道:“不行,还要接着过滤。”
虽然现在陶盆中的盐水清澈了许多,但离他的要求还差了不少,过滤一遍怎么能行,起码得过滤三四遍,这样才能制出他心目中理想的白如雪,细如沙的精致好盐。
袁若华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冷眼旁观。
袁文弼解开层层包裹的破麻布,只见里面颜色都变黄了,仔细看还能看到上面吸附了许多细小的脏东西,他把破麻布和木炭碎末用清水冲洗了几遍,然后重新包裹起来,垫在大陶罐罐口,作成漏斗,端起陶盆中的盐水,继续倒入大陶罐中进行过滤。
如此这样,一直过滤了四遍,倒入陶盆中的盐水已经变得很清澈干净了,他这才罢手。
在他的吩咐下,袁若华已经手脚麻利的开始在一个小灶生火,准备煮盐的步骤了。
袁文弼把变得清澈的盐水倒入小锅中,然后就等着出盐了。
“为了制这点盐,这么麻烦?真是够折腾的!”袁若华一边在灶旁烧火,心里多少也有点期待,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的嘀咕。
这也算麻烦折腾?袁文弼懒得跟对方斗嘴,心说等这上好精细雪盐出来,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他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滚入自己口袋中,嘴巴都笑歪了。
热气腾腾的水汽,在厨房中弥漫,感觉差不多的袁文弼,再次把头探向锅里,当看到在锅底已经开始结出细小白色晶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在他笑声的勾引下,袁若华也忍不住跑过来查看,看了一会儿,不由也露出了笑意,看来这事还真的成了?
又过了一会儿,袁文弼让袁若华撤了火,没有再继续接着煮了,此刻锅中还剩一些卤水,若是接着继续熬煮,肯定也能继续出盐,不过海水中除了大量的氯化钠外,还有少许的一些氯化镁,氯化钾之类的,到时其它的氯化镁,氯化钾之类的杂质也会大量出来,这些是溶于水的,过滤也无法除去,所以见好就收,袁文弼要的是精品盐,氯化镁是苦味的,若是盐中含的氯化镁过高,就会有苦味了。
把卤水倒去,锅底下剩下的就是白花花的的雪盐了,这是名副其实的雪盐,白如雪,细如沙,袁文弼看了倒没什么感觉,盐不就是这样的吗,可是一旁的袁若华却是看呆了,喃喃自语道:“这,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这就是盐啊。”袁文弼道。
“可盐哪有这样的,这太白了,太细了……”袁若华还是不相信。
“要不你尝一尝试试?”袁文弼提议道。
袁若华用手指头沾了一点,送到口边尝了尝,真咸,真的是盐!
“天了,真的是盐,竟然有这么咸,这么好看的盐!”她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
看到对方的样子,袁文弼终于确定,对方真的没有见过好盐,不仅是她,只怕这里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
“原来的盐呢,还有么。”袁若华突然问道。
原来的粗盐,袁文弼还真留了一点,拿过那个盐罐,送到对方的跟前,袁若华伸出手指头,拈了一小块粗盐送入口中,在下一时刻,柳眉就紧蹙了起来。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没有这精细雪盐的衬托,她还真不觉得,原来自己一直吃的盐,真的是又苦又涩又腥,这么难吃?
“文弼,你制的盐太好,以后姐姐只能吃你制的雪盐,再吃不下这粗盐了!”她立刻就作出了决定,并立马给这盐取了一个雪盐的名称,倒也名副其实。
袁文弼道:“嗯,以后咱们都吃雪盐。”
“姐姐太高兴了!”袁若华高兴一阵,又有点担忧,道,“只不过,这好像太浪费盐了,也浪费柴火?”她看的清楚,刚才可是一陶罐的盐倒进去,可是现在出来的雪盐,好像原来的一半都不到,这是不是太浪费了。
袁文弼道:“这有什么浪费的,这粗盐不值钱,海里不都是么,随便晒一晒,不就有了。”
“你那是私盐,别胡说八道!”袁若华听了,沉下了脸,这话不能乱说,贩卖私盐可是重罪,盐税从来都是国库的重要一笔收入,官府看得紧着呢,他们袁家原本就还是待罪之身,若是被发现贩卖私盐,还不得罪上加罪。
袁文弼却没放在心上,这大明都要亡了,还顾忌这些做什么,现在是乱世,什么都是虚的,赶紧赚钱做强才是正理,在这乱世,作个良民又有什么用,杀人如麻的反贼一到,屠城的满清鞑子一来,杀良冒功的官军一过,还不得一死。
“对了,文弼,你这制盐的法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袁若华想起来,问道。
袁文弼当然不能如实说,只得胡扯道:“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我也没想这法子还真能成。”
“是哪本古书,我也去看看?”袁若华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又追问道。
袁文弼索性光棍的道:“看的时间久了,我忘了。”
袁若华听得半信半疑,趁对方发愣的功夫,袁文弼赶紧把刚制出的这些雪盐搜刮到一个陶罐中,然后拿了陶罐就溜出门去了,他还得赶紧去忽悠那位南洋来的女提督,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潜在大客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