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面色微微一沉。
    准提的话看似是在好意提醒，但众圣虽皆在参悟大道，但燃灯道人的境况他们又岂会不知？
    只是燃灯道人是他玉清圣人执意招进来的，若是再开口让其离去，岂不是显得他之前是在无理取闹？
    眼下准提却是把这境况直接挑明了。
    使得元始必须作出选择，但无论是否让燃灯离去，于他面皮上都不好看。
    想到这里，元始忍不住看了柳白一眼。
    他之前招来燃灯道人时便考虑过他可能会承受不住众圣威压，但他想着有柳白在场，他大可以等柳白也支撑不住时，再开口让两人一同离去。
    亦或者女娲出手相助柳白时，他也可以顺手推舟暗助燃灯。
    同为功德圣人，女娲若是出手暗助，必然会被他所察觉。
    只是他却没有料到，三股圣威齐出，燃灯道人已经难以承受，而柳白竟然仍是面不改色。
    这长青道人竟有这般能耐吗？
    柳白察觉到元始的目光，睁开眼朝着他微笑颔首，算是感谢他分享大道精义。
    元始暗自冷哼一声，目光转向女娲，“师妹便请开始吧，燃灯若是承受不住，自行离去便可。”
    这话说得巧妙，却是把准提挑出的问题转而丢给了燃灯道人。
    燃灯道人听到这话，心中却是一喜，只当这是师尊给自己的暗示，接下来肯定会暗中出手相助。
    当下他便强撑着点了点头，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诸位圣人不必管我，能够有幸聆听圣人大道，此乃吾之大愿也！”
    既然他都如此说，诸圣自然不会在意。
    当下，女娲便开始宣讲自己的大道。
    “吾之道名曰造化。天得以清，地得以宁，仙得以灵，谷得以盈，万物得以生，道不可返天，灵不能长存，身与自然合一，万灵循之而行……”
    第四股圣威伴随着造化道韵而出，本应浩瀚无边，威压寰宇，但却被圣人压缩于大殿之内。
    四股圣威笼罩之下，燃灯道人只觉元神巨震，橘黄庆云被圣威压迫，只剩三尺见方，顶上三花更是摇摇欲坠。
    怎地还不见师尊出手？
    燃灯道人被圣威压得抬不起头，也不敢放出神念探视，心中焦急万分。
    随着女娲圣人的宣讲，圣威愈发显得浩瀚磅礴。
    燃灯道人久久等不到元始的援手，心中惶恐不安，再这样下去，他非被消去顶上三花不可。
    届时莫说保不住准圣道果，说不定连大罗之境都有可能跌落。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顶上道花中的玉尺和琉璃灯放出流光异彩，同时中间那一朵道花中缓缓探出一枚青涩的果实。
    这便是他的准圣道果，距离圆满成熟还差上许多。
    道果的出现为他抗住了绝大部分的圣威，使得他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嫉妒却是更深了。
    凭什么那个闻所未闻的长青道人能够获得女娲圣人青睐，与西方二圣同列，又助其聆听圣人论道。
    而自己身为先天神祇，紫霄宫中客，却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连听个讲道都必须倾尽全力以道果对抗圣威。
    这是何等不公！
    想到这里，他心中甚至对元始也生出了一丝怨怼。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他及时掐灭了。
    圣人只要想知道，便是你深藏心底，也能给你挖出来。
    燃灯道人强自摒弃杂念，专心听讲。
    只是还没等他听两句，女娲圣人便已闭口不言，换由西方教大教主接引圣人开讲。
    “吾之道名曰菩提正觉。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第五股圣威悄然弥漫，与先前四股圣威汇合一处，却又各自排斥，无形的威压瞬间拔高。
    这一瞬间，燃灯道人只觉头顶那颗汇聚了他毕生感悟的道果瞬间干瘪下去，由青涩转向枯黄。
    与此同时，橘黄庆云像棉絮一样被圣威撕裂成无数缕云气，庆云中的三朵道花如同失去了土壤，立时便委顿下去。
    眼见自己即将跌落道境，燃灯道人再也忍不住了，想要退走却发现自己被圣威压得动弹不得，只得惊惶大叫道：
    “师尊救我！”
    “哼！”
    元始冷哼了一声，却也无法坐视自己的副教主就此跌落道境。
    他微微一挥袖袍，殿门轰然开启，燃灯道人从中倒飞而出，随即殿门便立刻轰然闭合。
    广场之上的四教弟子正饮酒畅谈，或是坐而论道，听到动静立刻望了过来，却只见一道人影自殿中飞出，“噗通”一声落在地上时，仍旧保持着趴伏于地的姿势。
    四教弟子疑惑不已，阐教中有与燃灯道人较为亲近的惧留孙道人率先上前问道：
    “老师怎的又出来了？”
    燃灯道人出得大殿，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道花道果，见只是略微受损，心中才松了口气。
    此时听到惧留孙问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姿态不雅。
    不过他毕竟活了无数岁月，当即便朝着大殿叩首道：“拜谢诸位圣人容我聆听大道。”
    一连拜了三拜。
    之后才起身正色道：“吾能有幸聆听五尊圣人讲道已是难得的机缘，岂可贪得无度？”
    惧留孙钦佩道：“老师言之有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正是这般道理。”
    两人的对话并未遮掩，四教弟子尽皆听入耳内。
    霎时间，羡慕、嫉妒的目光顿时笼罩过来。
    “居然连听五尊圣人讲道，这样的机缘只怕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吧？”
    “不要羡慕，这样的机缘给你也没用。”
    “是啊，圣人讲道之时圣威弥漫不散，寻常修士能在一位圣人的圣威中坚持下来便已经很难得了，像燃灯道人这般连听五圣讲道，恐怕其自身对于大道的理解已经离圣人不远了！”
    “可不是嘛，要不人家就是副教主了吗？”
    ……
    燃灯道人回到阐教众弟子上首落座，耳中听着四教弟子的窃窃私语，心中暗自得意。
    只是下一瞬，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英俊挺拔的身影，心里的那股自得瞬间消散一空。
    那个侥幸得到女娲圣人青睐的长青道人，竟然还没有出来！
    这时，坐下他下首的南极仙翁小声道：“老师，圣人所讲大道能否转述于我们？”
    燃灯道人回过神来，看着阐教众人尽皆是满脸期待之色。
    他略微回想了一下，圣人都讲了些什么？
    这一回想，他便发现自己竟然只记得太清圣人讲的无为大道，除此之外便只有他已经听过很多遍的顺天之道。
    从上清圣人所讲的截天之道开始，他便苦苦对抗圣威，十句只听了一句，未能融会贯通，眼下竟似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