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邦的办法不光彩，但好用。
    关慧蛾冷着脸把袁家人“请”出病房，医院里不需要这么多外行在，周怡住的病房是有人照顾的，相当于周文邦把自己的待遇给周怡用了。
    就连袁翰也被要求到病房外等。
    大家都别进去，里面有护士照顾呢。
    袁翰的脸肿了，还要在周文邦和蒋红面前赔小心。
    周怡是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才醒，眼睛还没睁开，迷迷糊糊就听见有人说话：
    “床上这个也是可怜，差点就没抢救回来。”
    “嘘，我看她家条件不错吧，都让院里的专家抢救了……”
    “那是娘家吧？也就是娘家父母才疼女儿，幸好她父母赶来及时！”
    “这当婆婆的也真不把儿媳妇的命当一回事，顺转剖为什么不同意啊，那种情况下能耽误吗？”
    “谁知道为什么不同意，听见不是生儿子还掉脸色，婆婆就算了，不是亲妈也别太指望，可这男人也没找好……老婆在手术室等着救命，他还不签同意书，人长得帅有啥用，中看不中用！”
    两个护士，一边收拾推车一边聊天。
    周怡的眼皮子似有千斤重。
    她觉得很累，能听见周围的声音，就是睁不开眼睛。
    意识开始还不太清醒，慢慢的，别人说的话越来越清晰往耳朵里钻。
    按理说周怡这时候是没多少思考能力的，可她在休克前，脑子里也全是两个护士说的事儿——为什么不同意剖腹产，为什么要让她痛那么久？
    真的好痛！
    女人不经历一次那种痛，只听别人说根本体会不了有多痛。
    周怡痛的想死，一开始要求顺转剖的是她自己，那时候意识还比较清醒。
    结果袁家人给拒绝了！
    是谁拒绝的？
    袁翰他妈，大姐、二姐，还是袁翰自己？
    周怡拿刀杀人的心都有。
    生到彻底没了力气，医生又跑出去通知他们要顺转剖，袁家人还是没同意。
    周怡觉得自己快死了，医生再回来时，她意识模糊，“医生，我要剖，我爸爸是周文邦，我爷爷是周……我要剖，我要死了，叫我父母来，给我剖……”
    替袁翰生孩子当然好。
    孩子比她自己还重要吗？
    周怡怀孕到后期，人变胖了，不好看了，脚水肿，活动不方便，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培养出的母爱有限，自私的人不可能忽然变无私，孩子和她自己，肯定是自己重要。
    其实把袁翰和她放在一起比，那也是她更重要。
    她要死要活的闹着和袁翰在一起，能为袁翰舍命吗？不，她首先就是想满足自己。
    和袁翰在一起会高兴，而别人反对她拥有这种投入又感动的爱情，周怡自然会着急，会和反对的人作对。
    医生也是被她嚷嚷的话吓着了。
    外面袁翰还没签字，手术其实就在准备，连麻药都给周怡上了。
    浑浑噩噩的，周怡听见孩子的哭声，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意识重归身体，就是听见护士的谈话。
    终于，她又掌控了身体权，努力睁开眼皮。
    一个护士惊喜：“哎呀，她醒了！我出去叫她父母，我看她妈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下能放心了！”
    另一个护士俯下身，问周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怡都没力气说话，病房的门被打开了，蒋红冲进来，果然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看起来就像被蜜蜂蛰了。
    “你真是个讨债鬼！”
    蒋红坐在床边上，伸手去摸周怡的额头。
    周怡这时候一点都不想吵架，她动动嘴唇：“妈、我疼。”
    好累好疼，好像死过去又活了过来，还有半拉魂儿留在鬼门关没回来，脑子也没地方想别的。
    蒋红这下是真被招出了眼泪。
    疼也是活该的。
    为啥不听父母的话，就是要嫁给那个姓袁的。
    周文邦也进来，周怡诺诺叫了声“爸”，周文邦居然罕见没有黑脸，“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告诉医生。”
    周怡简直受宠若惊。
    从她第一次把袁翰带回家起，她爸就一个笑脸都没对她露过。
    以前是严肃，后来就是凶。
    周怡惊喜交加，也委屈的想哭——非要等她快死了才关心她，早点怎么不理她？
    父母都忽然转变了态度，一阵后怕笼罩着周怡，看来她是真的差点就死掉！
    嘎吱，病房门被推开，袁翰脸上挂着巴掌印，怀里抱着女儿。
    “小怡，让你受罪了，都是我不好。”
    袁翰单脚跪在病床边上，周怡定定看着他，视线又落到孩子身上。
    蒋红能从小婴儿身上看出周怡的宽阔，周怡却只看出来丑。
    好丑啊！
    她差点没了命，就生出这么个丑东西？
    袁翰看周怡呆呆的也很后悔，天地良心，他可真没有想过害死周怡——不过是缺乏医学常识迟疑了那么一下，谁知道情况会那么严重。
    他低头抬头，满脸都是泪痕，声音哽咽：“小怡，为了生下我们的孩子，让你受苦受罪，我不能没有你，以后咱俩再也不生了，就这一次，就这一个女儿就够了！”
    蒋红想踢他一脚。
    现在计划生育，本来就只能有一个孩子。
    咋的，袁翰还觉得自己大度呢，没嫌生的是女儿？
    凭啥嫌弃啊，有啥资格嫌弃！
    屁本事都没有的男人，还敢嫌弃周怡生的是女儿……周文邦当年也没嫌她只生一个女儿，袁家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
    周文邦冲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发作。
    “你先出去吧，周怡需要休息，孩子也先抱下去，让护士给她喂点奶粉喝。”
    袁翰还在泪流满面和周怡保证，再也不让周怡受这种苦，“等你出院，我就来结扎，小怡——”
    周怡闭上眼睛。
    她真的好累啊，什么话也不想说。
    想和袁翰吵架都没力气。
    又有一种羞愤，她要是和袁翰吵起来，岂不就是承认自己选错了？
    当着周文邦和蒋红的面，周怡下不来台。
    袁翰没办法，跪了一会儿又爬起来，紧紧抱着女儿。
    一个护士直接从他手里把孩子接走了，“不能这样抱……”
    ……
    关慧蛾最后问周诚：
    “你说周怡会不会后悔了？”
    周诚没那么乐观，“可能现在很生气，时间长了又被袁翰哄回去，毕竟这错误也能推到袁家其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