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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五军之战(九)
    距七夜城北四十里,是一条小路,名为地罗道。那条小路是从北面通往七夜城的必经之路;银锽魔族如果出兵袭扰七夜魔族,也多半是走这条路。
    而这条小路,也就是七夜冥月的侍从如月·风尘从空中侦查时发现了那条密道——一条同样可以从七夜通向银锽族领地的密道。
    这条路全是由红英岩构就,平日里尘沙蒙面,全看不清它的颜色。只是偶尔在老天爷终于睁眼下大雨时,那条路才会被冲刷去表面的浮尘,露出里面炫目的红色。
    远方,一个黑影在静静地趴在地上,耳朵听着地面,低声喃喃道:“不好,魔族的增援已至,必须....必须尽快通知长孙——不,老帅!”
    男子名叫杨延风,是除魔卫神阶下五位戌(狗)。他行动敏捷,身上被黑色披风遮住。披风下,暗藏着许多的暗器,是一名十分优秀的暗器高手。他本棣属于长孙龙晴的第二先锋军,被龙晴单独指定去进行侦查任务。
    他是先锋第二军的“眼”,更是哥舒老帅的军中“密探。”
    杨延风甩开了一路上偶然遇见的银锽游骑兵和七夜的斥候,直奔地罗道。
    当然,走地罗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黎明前,他路过七夜花海时,却吃惊地发现那里有大股魔族的尸体——来自银锽一族的刺客集团千流影
    杨延风上前查探一名被击杀的千流影刺客,其伤口就像被一柄风刃切过一样绽开。而且这柄魔刀的攻击范围可达数十几米远,能够像活物一样回旋、翻转、切割、曲卷、斩杀,威力惊人。
    “好凌厉的魔刀!还是.....避开为妙。”杨延风暗暗吃惊。所以他不敢再走原路,而是径取地罗道,要当先远望,一探敌情。
    他已奔驰了整整一天一夜,四周侦查又费了不少工夫。到达地罗道关口时,已是第三日的午后。
    他歇了会儿,呆了有大半个时辰,一直警醒地远眺着,不肯放过一丁点儿风吹草动。
    太阳已高高地挂在了天上,时值七月,天上偶尔传来铁嘴神鹰的鸣声。那鹰鸣极为嘹厉,让杨延风有了一种天苍苍、地茫茫的感觉。
    极目望去,眼前除了一块块斑驳裸露的红土岩石,就是一望无垠、坦荡无遮的天罪大漠了。
    杨延风伸手扯开了干粮的袋子,任风沙吹打在上面,缓缓拿起一个干瘪的馒头,大口大口地咬着。
    戌(狗)杨延风,因擅长千里追踪术而被称为“帝都的守望者”、“神捕杨延风”“追星矢”,其名号响彻各国。
    他本服务于帝都一个叫夜鸦的官方警备机构。常常去执行赏金猎人等任务。当有罪犯脱逃时,戌(狗)杨延风会利用自己“特殊”的能力将其缉拿归案。
    当然,江湖中人给了他一个绰号:“来自帝都的猎犬”,那还是杨延风出道头一年得以享名天下的称号。
    那时,他在江湖中也着实风光,但没有人会想到,一夜之间,他就突然失踪了。江湖中人只怕死也想不到,杨延风去了茫关,加入了边军。
    他带着神鬼莫测暗器与恐怖诡魅的弩机,孤身入关,千里从军。
    江湖,从来都是一个放飞自我的舞台。
    但是从军呢?军队是需要纪律的地方。江湖中人从军后会怎样?就算像他这样的高手,没入四十万边军的人丛中,会不会有一种融入大海的感觉?
    会,也不会。他成名于二十五岁,如今从军已十年,今年三十五岁。月升起,月光下,是他比以前黑得多了的皮肤与更多的精明干练。
    正此时,一阵飓风刮来,地罗道的沙尘扬得更大了,哧然有两股魔气在前方风沙之中。
    “是魔族!”杨延风立即放下馒头,皮肤遮住自己全身,原地趴下。紧紧盯着前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任风沙拍打身体,一动不动,其之决绝即便龙卷风至也不可撼动。
    眨眼,风沙的天然伪装已经完成。
    只见,两团娇俏的身影一前一后奔跑过来,然而就在那一刻、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一魔霍然停下脚步,想也不想便朝着杨延风所在方向一刀挥出。
    那一刀无形无迹、然而半空中的刀光却忽然凝定了,仿佛一瞬间被挡住。原来,在刀光行进的过程中,沙风中陡然结出一面黄沙形成的盾牌!
    胧袍袖飞扬,锵然将魔刀横胸前,她自己则挡在七夜冥月的面前,冷冷说道:”出来吧,人类。”
    风沙一时寂静了,连鹰嘹声也适时停了下来。杨延风不能置信地望向那个魔女,脸上如石雕一般的僵硬,无声地望着胧。
    胧声音冷酷冰冷:“怎么,一个大男人?胆子那么小?还是说,压根就不是个男人?”
    杨延风脸上一阵青红不定,未了,才慢慢站了起来脚踩弩机上膛,瞄准胧的眉心,脱口怒斥:“魔族,我出来了,你又待如何?”
    胧一顿,转向七夜冥月道:”冥月大人,饿了吧。我先杀了这个人类给您补补身子。您就先在旁边休息休息就好。”
    风沙再次吹起,似乎比刚才还要猛烈,沙尘砸得杨延风面部生疼。
    胧微微眯起了魔瞳,摆了个居合的架势。
    突然,她点足后掠,扬起一阵魔风。右手刹间拔斩: 居合中斩挥出。白袍翩翩如飞鹤,转瞬已经来到杨延风面前,反手一刀径向他脖子斩去。
    杨延风正要射击,但是一阵猛风吹来,视野都为沙尘所模糊。
    他一声低喝,只能下意识地急避,闪避中微微感觉到温热的鲜血从脖子中喷洒而出。
    然而杨延风临危不乱、一声低喝,在翻滚中手上弩机插入了刀风之中,连射三箭。
    居然冒着手被刀风绞断的风险向我攻击?好身手,好机变,好胆量!
    那一瞬间胧微微有些动容,止不住便要喝采一声——为这一数十年来唯一能躲过自己胧月夜·乱雪叶花的对手!
    然而瞬间却看到了对面杨延风脸上那种一往无悔、不顾生死的冷静和执着——那种表情,转眼就让胧眼里那一点赏识冻结。
    “这个人类……是侵略者,是我们七夜的敌人!”
    念及于此,在重新摆了居合架势时,胧眼中霍然闪过了杀意!魔躯腾起了一股冷厉的白光,看来是打算在这一击内定胜负,分生死。
    “人类,到此为止了!”胧面无表情地道,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男人的脖子处的伤口还在淅沥沥地滴着鲜血,将干燥的沙地洇得鲜红。
    杨延风冷静地低下头,指尖忽地泛出了淡淡绿色的光——那一瞬间,散发绿色光辉的箭支已经填充完毕。
    忽然,七夜冥月干咳了几声,面色苍白:“咳咳......算了,胧,放过他吧。”
    “冥月大人?您怎么了?”那一瞬间,胧全身一震,脱口惊呼起来,下意识地便放弃了战斗,迅速向冥月掠去。
    “大人,哪里不舒服吗?”胧抓紧了七夜冥月的手。
    七夜冥月脸色煞白,勉强做出一个微笑:“咳咳,没事,我们抓紧赶路回七夜城吧。”
    “是!遵命。”胧神情冷漠,转头对着杨延风道:“人类,这次算你走运。但是下回再碰到,我一定会杀了你。”
    杨延风没有出声,但胧却一直盯着他,那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将他活活剐碎。
    受不过这样的眼神,他冷哼了一声道:“我平生从不杀老弱妇孺,魔族也一样。乘我还没改变主意,你们走吧。”
    “谢谢……”七夜冥月轻轻拉了拉胧的衣角,施了一礼,主仆二人转身离去。
    一路上,二魔相对无语。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几次想问原因,又忍住没说。
    看到胧那个难受样,七夜冥月忽然微微一笑:“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
    胧额头布满了香汗,说道:”属下不敢。只要是冥月大人的意思,胧都无条件服从。
    七夜冥月眼里有一丝苦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绿色弩箭,递到胧面前。
    胧惊诧之极地抬起了头,看着那一支杨延风向她射出的箭。
    锋利的箭头上,隐约闪着的绿色冷光,狰狞可怖——箭头有毒?
    她看着箭,耳边却听七夜冥月静静地说了一句:“这箭上抹的是一种叫烟魂梦散的剧毒。这种毒素是对我们魔族杀伤力最大的一种奇毒,见血封喉,无药可治。我......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
    “冥月大人........“胧抬起头,脸上闪过一抹酱红。
    七夜冥月抬眼与她对视,说道:”我们名为主仆,实属姐妹。而现在,除了你以外,我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尽量不想让你以身试险。请——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