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明这天晚上失眠了,她已经两年没回国,每次都是以机票昂贵为借口推脱,实际上她是不敢回国,不敢见沈炼。
因为他对她的依恋,她已经耽误了他几年的时间。
如果家里没有发生变故,如果他没有迁就她而选择了跟实力远远不符的大学,刻意放慢升学速度,他应该早就成名了。
有些人生来璀璨而光芒万丈,不该被平庸的生活被折磨而埋没。
沈炼,姓氏是他们家给的,名字也是沈长明取的,他取得简直南辕北辙。
沈炼本人,无论谁看来,都是块雪山高峰上的冰块。
当然,他少年期应该也有过纯粹明朗的朋友,也可能是初恋吧,就是那个叫宋知意的女孩子。
他们曾经是同班,在一个高阶教育机构训练,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同进同出。
宋知意就是丰泰银行行长的女儿,沈长明和陈玉知道他们家情况后,极力拉好两家人的关系,后来行长也被沈家给牵连了。
佳明住在老宅时,沈炼要她去看他,佳明去了,然后看到夏日绿荫傍晚的街道上,沈炼单肩背着书包满脸不耐烦,但那不是真的不耐烦,宋知意活泼地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快活地打闹。
那一次后,佳明就没再去看过沈炼。
直到他主动跳级选了她的高中,而没去资源最好的a大附中。
再后来两年,家里就出变故了。
他已经到英国了,他们两年没见过面了,他又长高了吗,应该不会了吧,毕竟这孩子大学时已经一米八出头了。
佳明挂完电话,从电视机柜下面取出u盘,全是沈炼的视频。
这两年她故意不去关注他的新闻动向,可她却保存着他的视频。随便点开一处,荧幕上出现一架矜贵美丽的黑色钢琴,正如钢琴前的少年。t态修长清瘦,背脊自然挺拔,侧脸白皙寂静,寂静到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身边任何人任何事都跟他没关系。
他的手指非常好看,白皙修长,骨节明晰,可以飞快毫无阻滞的滑过键盘,创造出引人心神震动的乐声。
佳明看了一夜的录影带,第二天竟然能精神良好的去打工。
伯德街花园酒店的经理看到她,赞了一句:“你今天的气色很好,看起来很快乐。”
佳明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我平常看起来不快乐吗?”
经理摇头:“那不一样,总之,都很好,今天的更好。”
佳明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中来,中途特意去洗手间补了口红,是玫瑰色的。
傍晚的时候最是繁忙,到了八点半,后厨忙得差不多了,外面的座位也空出两个。
一个奇怪的中年人歪着肩膀慢走过来,他还牵着一条成年的金毛。
这人一说话,大家就知道他有智力障碍,穿着也是又旧又土,没人愿意接待他,但是出于礼貌,请他去别的地方就餐。
但是他就是不走,牵着狗徘徊在栅栏外面。
佳明收拾完旁边的桌子,他隔着栅栏跟她说话:“你、你好,我想在这里用餐,我、我有钱...”
说着他苦恼地挠挠头:“我想带我女儿,女儿,很小的孩子,这么高,很可爱,我答应带她过来、过来吃饭。”
佳明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树影下站着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儿,砰砰跳跳地朝这边伸着脑袋看。
佳明拉开栅栏:“请这边坐吧,我来招待您。”
父亲朝那边兴奋的摇手,孩子很快跑过来,声音清脆:“爸爸你高定了吗?”
父女两挑选菜单非常麻烦,父亲只要固定的快餐式的套餐,女儿也是诸多要求,好在佳明最不怕麻烦,她的耐心在幼童时就训练出来了。
结账时父亲拿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说不知道够不够,特意从其中拨出几枚零钱:“给你、你的小费,谢谢你。”
佳明收了零钱,顺便把桌上的玫瑰送给他们,反正这玫瑰晚上也会被处理掉。
父亲牵着女儿的手,还有那条狗,快乐地离开了。
佳明去补了那对父女的餐费,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换下工作服套上自己的灰呢子大衣外套,当她快步朝外走时,对面的树影下走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一层薄雾从他身上飘过去,沈炼穿一件双排扣的黑色大衣外套,脖子上围着一圈灰色羊绒围巾,围巾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他的肤色很白,白到看不到血色,但又是光洁的细腻好看。
额头的黑发碎碎地,下面露出那双就算深处黑夜,也能轻易捕捉让人沉迷其中的黑色瞳孔。
他的眼睛总是黑漆漆的,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佳明的身体像是陷入了沼泽,或者满是陈酿的酒缸,沉沉浮浮不能自控。
“嗨,”她终于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去,立到他的眼下:“小炼,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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