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白清延,”那道修微笑着一拱手,顿时阳光也乍然失色,“幸会各位。”
慕容诗蕊见宴会的主角已经到场,便自觉让出了大堂中央的位置,身后的长椅上早已铺垫着上好的丝缎,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为了讨好这位元婴期的真君。白清延兴许是见惯了这种排场,只是略一拱手,道了声“多谢款待”便带着清风坐上了那把气派的椅子。
直至他坐稳、甚至翘起二郎腿,苏姣的视线仍然紧紧抓住他不放,就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渴求。白清延不是傻子,其他人亦不是,看她这副模样似是对这仙风道骨的男人一眼惊鸿,他们中一些了解白清延的,只想着看她笑话。
白清延的视线轻佻地掠过她,又移向了别处,仅仅如蜻蜓点水。
慕容诗蕊暗中冷笑这女人的不自量力,一面向白清延赔笑:“真君莫要见怪,姐妹们有些深居闺阁,也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呢还请玄壹真君费心传授双修驻颜法吧!”
“无妨。”白清延微微一笑,这一下不知又勾去多少年轻小姐的芳心,苏姣望他的眼神似是又灼热几分,“双修驻颜法口授无用,须要实践传授,不知慕容小姐可否有安排参与教授的女子呢?”
慕容诗蕊冷冷瞥过苏姣一眼,转而有谄笑道:“自然,真君稍等片刻。”不用她使眼色,身旁的仆从已小跑着去通知带人上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仆从跑的方向,也不知要带的人是谁,不少小姐心里甚至蠢蠢欲动:若是她能上去同如此俊俏的道修来场露水情缘也好啊!真是便宜了那人。思毕,女儿家心底那些龌龊心思竟都被翻出来,聚拢在门口处的目光似乎多了几分嫉妒。
不多时,未见带来女子,只见那仆从惊慌失措地闯进大堂,“不好了小姐!那人那人”
慕容诗蕊脸一青,若不是考虑到诸多道修在场、碍于女德不敢拉下脸色,她兴许已经一个巴掌甩出去了,此刻只能同那气喘吁吁的仆从一同“哧、哧”地呼着气,一双瞪大的眼睛几乎要化作匕首刺过去,“你说什么?!”
仆从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猛磕头,也不顾地面上已留下了血渍,“有…有魔族弄死了那些也不知那姑娘是死是活,也躺在海月姑娘一边”
“魔族?”
关于这个词的敏感度是那些道修最高,自然最先接了话头:“你可确定是魔族干的?”
“小的敢打包票!千真万确啊!”那仆从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已是涕泪纵横,“那人一对角就一只眼!紫得发亮还有还有一条蛇尾!他望见我也不说话,就掏那大弓似的把戏我就”
他话音未落,白清延已拍案而起,眉头紧锁:“果然是他。”
“师兄,当真是缚铩?!”那些道修对于这个名字显然是略有耳闻,又想到修真界那些关于他的可怖传闻,一时间气氛竟紧绷起来。
白清延重重地颔首,手掌搭上腰侧的长剑,正欲同此地的主人道声叨扰,慕容诗蕊已半跪下去:“还请玄壹真君替我慕容府除害、为民除害!”
“那是自然。”白清延抬首,视线无意间划过此前始终注视他的那名女子,只见她依然目光灼热、甚至眼眶含着泪珠,盈盈一望多少有几分可怜。将叹息咽下喉咙,他径直走上前去,这似乎又惊扰了那位小姐,她脸上便陡然挂了断线的珍珠。
“真君大人”她低声啜泣道,“求求你救我”
白清延嗅到她身上的花香,那些缤纷多彩的味道中似乎掺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气息,妄图借此馥郁芬芳逃避他的捕捉,而这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就在他的指腹即将触及她的颈肉时,身下的人儿居然发出了安睡的呢喃,就像孩童待在襁褓时的平和安宁,她此刻的神色与他心中的想象无异
睡着了。
她的体温明显不再像鲜活运动着时那般起伏,只有振感提醒着他:她的生命依然鲜活地运动着,此刻它们如同平静的海面般完全沉寂下来,好像为了衬托这四周静谧的环境,连同她也要融合进去,唯一喧嚣的就只剩下他,以及他躁动不安的内心。
似乎有些不妙。他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圆润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肉中,竟也挤出了丝丝血迹。他又想起蛇母、那个男人以及摄政王都曾提到过的东西:命运。多么捉摸不透啊他想。但他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与其的较量有多么艰难、多么痛苦,如果放任自己昏睡过去,是不是也会收获那样的结果呢?他不想知道,因为有太多东西需要他去抗争了,也许一剂毒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根本不算什么。
他感受到了杂碎的脚步声,不是他,于是他从纳戒中掏出了袭,用掌根部最厚实的一块肉缓缓擦拭着弩身,那些尖锐细长的蛇骨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柔软如面,又在离开的刹那恢复如初。
那个人跑远了。无论如何,每个人都觉得他下一秒会了结自己的性命,就像传闻中那样残忍无情。
不要再想了。他摇了摇头,视线就此放空,眼前的一切又回归到模糊的色块,最热的是红的、最冷的是紫色,而这里通通都是绿的黄的橙的,只有脚下的身体是通向红色的唯一途径。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点。”他低低呢喃。
白清延一挑眉,露出玩味的笑容:“幸会大名鼎鼎的魔王大人,只是今日怎么不见您大开铩戒呢?”他认定那些昏过去的人应当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脚下的筹码,用人命换生存的机会——这是魔族惯常的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缚铩没有说话,很多时候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都已经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沉默,也许是谁都意识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灵魂就爱偏听一面之词,他越是辩解越是苍白。况且他从不像一个真正受冤屈的犯人一样歇斯底里,他的冷静令人打心底萌生出一种嫉妒。
“我很少铩人,”他很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又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般拼凑出一句补充,“很少,凡人。”
“你确定?”白清延那双黝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双方都是不畏惧对视的人,有时候往往对视之间就能分出高下。
缚铩好像又忆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拧了拧眉头,“也许吧。”
尽管是只言片语,但和他有过交锋的道修都无一不在暗处感慨: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了,也不像玄壹师兄的作风。毕竟前者面对道修时几乎是寡言少语,而后者面对魔族时更是下手果断狠厉。
但很快他便从那种恍若隔世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很有礼貌地朝白清延拱了拱手:“有闻家母的遗物在道长手中,还请道长物归原主。”
白清延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手腕一旋,一串漆黑的珠串便出现在他掌中,串珠圆润光滑,大小相同,若不细看还难以发觉,其上竟雕琢着形态各异的十二条银龙,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超脱着物件腾上云霄似的。
“是这个?”他很是轻松地拨动串珠,那透亮的黑珠旋过一圈,乍一看竟与他的瞳仁近似。
缚铩抿了抿唇,袭上的蛇骨却一根根戾气四溢地竖直起来,张牙舞爪地摆动着,像是收到了来自蛇母的感召般兴奋——这是它战意和铩气最浓烈的时刻,如果他此刻以最快的速度搭箭上弦,也许能铩白清延一个措手不及,运气好能将他重伤——可他不想,于是袭的愤怒一无是处。
白清延权当他默认了这串珠的来历。他是宗门内与魔王交手次数最多的人,对于他的某些习惯早已了如指掌,虽然古语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他依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就像有迷雾障目。
“缚铩!”于是他呼唤了他的名讳,一边恣情地笑着,长剑出鞘,青丝张狂,似乎已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聚集在剑锋,“我可不会像师伯那般与你废话,我且直言,随我回宗门去,或是将我首级斩下!”
缚铩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垂眸,似是留恋般凝视着四周美好如幻梦的风景,终是抬首缓声道:“去别处打,我让你叁招。”
白清延明显愣了愣神,回首对躲藏在房屋一侧的侍从使了个眼色,旋即剑指大地,低声念动口诀,以自身为中心画地为牢,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熟稔,能做出这个决定本就需要胆大心细,他能够抽出一点法力制造结界亦是他所惊讶的,缚铩眼底多了几分赞赏,“谢谢。”他由衷地向同样年轻的道修表达谢意。
白清延撇撇嘴,“真不知道你藏着掖着什么鬼把戏算了。”
他向来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
收到信号的侍从回头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慕容诗蕊,战战兢兢地小声问道:“小姐”
慕容诗蕊脸色铁青,身旁站着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苏姣,只是两者的原因大相径庭。她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打斗之下的人堆,视线在海月身上停留了近一秒——这个丫鬟侍奉她两年多了,倒是忠心耿耿,不说其他,她也是同样有感情的,只是
她压下眉头,往身侧瞟去,只见此前被白清延“嘘寒问暖”的女子正忍下抽噎脸色苍白地望着已被阵法隔绝的场地,心头一阵火起:现在他们站得远,苏姣应认不出来那躺在地上的人里有她的侍女也不知她给白清延吹了什么风,如今也算是得了势的,那真君竟旁敲侧击地告诫她不得至少是在事情结束前不得动她,总之,若要救海月就得把那原本设计当双修实践用的贱丫头一并救了,那么她的计划就必定败露,万一苏姣借此事好好发挥一把,届时她在真君眼中颜面何在?
救不得啊。
换了副笑颜,她转过头去含情望着犹带泪珠的美人,试探性地问道:“妹妹为何如此忧心忡忡?这玄壹真君嘱咐我将人救回来,不过他也说了,自会设置屏障保护他们,妹妹豆腐心呢,也不必忧心那些下人。”
苏姣颤抖着双唇,楚楚可怜地望向慕容诗蕊,内心却是冷笑着,这个伪善的老女人,若不是重活一世,当年单纯的她指不定就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多谢姐姐”她低声啜泣着,一副出水白莲的模样,“这魔王那样强悍我当真是担心真君的安危”
装!慕容诗蕊气得太阳穴青筋直跳,敢跟她抢男人,此事之后,等白清延回了千华宗,她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她几番才能解气!
作者嘚吧嘚:不好意思昨天出门旅游,坐了一天的火车+汽车,特别疲惫,就忘记更新了TT,今天加更一章!希望大家原谅,乌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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