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生包子]金丝笼 作者:谢画屏
二十九 醋意横生(三)
孟季冉见他面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可是病了不成?”
程亦风蹙着眉头,只觉口翻腾的阵阵难受,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什么,可能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给这羊的味道一熏,就有些不舒服。”
孟季冉听了连忙把那盘羊撤到了一旁,又换了一盅虾仁粥来,道:“这个味道清爽些,那羊排油大,也难怪你犯恶心了。”
程亦风歉然一笑,只是刚舀了一口粥,眉头便紧紧的拧了起来,俯□去掩住了嘴巴。
这儿是十分高档的新式饭店,倘若当着大庭广众呕吐出来实在是不雅极了,程亦风一贯矜持,自然不肯在这儿折了面子。
只是忍了几下,胃中的酸水却仿佛止不住了似的,拼了命的往上翻。
程亦风好看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勉勉强强说了声抱歉,起身就向门外去了。
刚一吸到外头清润微凉的空气,程亦风便再也难以忍耐,“哇”的一声,吐个不歇。直要将早起和中午存在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连眼泪都带出来了。
孟季冉匆匆跑出来,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轻轻拍着程亦风背脊道:“这样看着,仿佛真是病了,是不是受了凉?不成不成,我还是陪你去一趟医院查查才可放心。”
程亦风吐得一阵难受,声音都有些没了力气,只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如今正赶上时气交接之际,人身上总会有些不舒坦的地方。我回去喝一点热水,睡一下就没关系了。”
孟季冉哪里肯同意,摇头道:“这样不好,有病就要去诊治,这么拖着不是成了讳疾忌医?来来,我现在就开车送你过去。”
程亦风见时间已是不早,又觉得只不过吐一下子就要跑去医院未免也太过矫情,便客气又断然的回绝了孟季冉。只是这一顿饭也没法子再吃下去了,孟季冉执拗不过,只好说先将他送回家去,程亦风便说了个小巷子的地址,要他开了过去。
“实在是对不住你了,本来是替你庆生,却累得你这样折腾,连饭也没能够吃好,可实在是……唉。”
孟季冉道:“千万不要同我这样客气,再说这话就更显得生分了。”他见程亦风面色仍有些不好,担忧道,“这样不去医院真能成么?我瞧你这气色差的很,便是无病,身子必然也是虚的厉害。”
程亦风微微笑道:“当真没有什么,好了,停在这里就可以,我家那条胡同,车子是开不过去的。”
孟季冉忙道:“好,我送你回去罢。”
程亦风笑道:“不必了,你瞧我现在,还有半分不适的样子么?你也快些回去吧,明日正巧是休沐,也可好好的歇上一日。”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下了车去,客客气气的同孟季冉又道了一声别。
见孟季冉的汽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巷口之后,程亦风这才吁出一口气来,伸手摁了摁口,走到旁边的一条街上,招手拦了一辆黄包车。
“劳驾,去睦南道的陆公馆。”
方才在孟季冉车上坐着,程亦风仍觉得胃中不很舒服,只是在饭店门口那一阵恶吐,早就再没有东西可吐了。如今坐在黄包车里,虽说风吹的凉些,却比方才要舒服了几分。
难不成真是着凉了么?
程亦风思忖着,昨儿个洗了头发,兴许是睡下的时候还有些微湿,是因着这个缘故?
这一年才刚过了多长日子,却大病小灾的劫难重重,程亦风叹了口气,微微向后靠去。
到了陆公馆外时,程亦风取了钞票递过去,走下车后刚一进公馆大门,就见着段宏匆匆忙忙的上前,白着一张脸道:“程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个这是去哪儿了?我们不过晚到了三两刻的功夫,您人就没了。”
程亦风见他此等情状,料定陆长安是发了火,心中微微一沉,道:“今日我学校中的一位友人庆生辰,我去与他吃了饭,本想着知会你们一声,当时在门口偏又没见着人。”
段宏急着一个劲儿擦着额上的汗,忙不迭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军长正打发出去瞧瞧,既然您回来了,那就过去同军长说上一声吧。”
程亦风问道:“军长现在哪里?”
段宏道:“就在卧室,刚刚还发了好一通脾气。”
程亦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颔首道:“实在对不住,连累了您,我这便过去同军长说一说,必定不会让你平白无故的受了罚的。”
段宏连着说了几句客气话,程亦风走上了二楼,站在陆长安的卧室门外,却突然莫名有些胆怯了。
走廊之中又是一个听差都没有,同那一晚的情景,相似的可怕。
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手心都有些冒出汗来。
只是,又想一想,自己作何要这般担忧呢?
孟季冉是自己光明正大的朋友,为朋友庆生,出去吃一顿饭,难道也不能自己做主了么?
这也太没天理了些。
更何况,在程亦风心中,孟季冉便是堂堂正正的朋友,陆长安才是那险卑鄙的强盗。
公理总是在自己这儿的,何苦要去怕那强盗头子?
程亦风这样一想,心中不禁涌出些别样的勇气来,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
屋里传来的声音,锐利如锋,一下子划破了这片沉静。
程亦风定了定心神,口吻放的极淡然,道:“是我。”
里头似乎沉默了下来,程亦风在门边等了片刻,却未听见陆长安开口,正欲再问之时,房门却一下被从里面拉了开来。
陆长安的神情有几分霾,眸子中闪着光,程亦风刚想开口,便被他拽住手臂,拉进了屋里。
房门在身后阖上。
脚下又是那张地毯,极厚实柔软,程亦风在瞥见陆长安身后的大床时,肩膀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陆长安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头罩着一件薄毛呢的马甲,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中坐下,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似笑非笑的抬起眸子,对程亦风道:“坐下呀,在外头晃了那样久,腿脚不累么?”
程亦风抿了抿嘴唇,手指情不自禁的微微攥起,低声道:“今天是我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跟段副官没有关系,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想罚人,罚我就是了。”
陆长安冷笑道:“我哪里好随便罚你?你爸爸那个军需部的常务次长,不是刚刚走马上任没有多久么?你现在好歹也是官家少爷,要打要罚的,自有下人替你受过。”
程亦风忍不住抬头道:“你要说我的事情,便说我的,扯到我爸爸身上做什么?我知道他那个次长是你赏的,你如今提起来,究竟是想要挟我,还是想要我感恩戴德铭记于心呢?”
陆长安眯起眼睛,忽然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敲着椅背,“你今天是同谁出去了?回来见着我,火气竟这样大。我这还什么话都没说,你倒先发起火来了。”
程亦风冷声道:“我同谁出去,是我的自有,是我的权利。现在我有权利告诉你,也有权利不说。你不是要给我平等和尊重么?那就请尊重一下我,不要动不动就把那一套强权搬出来。”
陆长安道:“从四点钟一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这儿看着你不见了,就不会着急么?”他说着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沿,起身走至程亦风面前道,“现在外头乱的不成样子,我这一个来月忙着抓秦四,事事处处都不敢掉以轻心。你在我公馆里住着,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倘若你今日是让秦四抓去了呢?啊?”
陆长安越说越气,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之意,眼睛里都要烧出火了似的,怒喝道:“结果倒是我一颗心白了,你大少爷竟还嫌我管的宽了!”
程亦风被他这样一吼,才明白为何这阵子出门,除了段宏跟着自己外,车里又多坐了一名卫兵。
那个秦四,想必就是陆长安要剿灭的土匪头目了,警察局的人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求到陆长安这里。
程亦风心思剔透,一点就明,如今听了这一番,不禁暗道自己有些错怪了陆长安,只是面子上却仍然顾忌着,不愿就这样说了软话,一时间同陆长安僵持起来。
“你今日,是不是同孟季冉出去的?”
程亦风心底一惊,不知他缘何能够猜中了,却又怕露出痕迹来,侧着脸不肯说话。
陆长安却伸手钳住了程亦风的下巴,应是掰到自己跟前,冷笑道:“是不是在想,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原本只是猜测一句,如今看你这幅模样,果真不离十了。怎么?对着孟季冉的时候,就千依百顺,去这儿去那儿。对着我的时候,就成了个硬邦邦,冷冰冰的木头人?”
“你既然这样,那我又何必去理会什么君子道义?我倒要看看,那孟季冉有多好,让你这般念念不忘。”
陆长安笑了一声,忽然将程亦风压到了墙上,眼睛微微有些瞪红了,咬牙恨恨道:“我就是对你太客气放纵了些,早知道这些日子不该淡着你,免得你又心里痒痒,出去寻那些不三不四的脏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墨色墨染妹子的地雷~~~~~~~~=3=
第一更==继续赶工……今天一定三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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