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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重生之苓娘传_分节阅读_29
    她再次拭了拭眼角,柔声道:“母亲知道,大郎是个好孩子,你三弟讷言少语,身子骨又差,需劳你这个当大哥的在学里多多看顾与他了。”
    “是,大郎知晓。”大郎点点头。
    三郎忽然狠狠推了大郎一把,然后一声不语,扭身跑了。
    三郎的侍婢们的反应最快,匆匆追着三郎去了,庭院里偏僻的地方都没有悬挂灯盏,若是一个跌倒如何了得。
    大郎后退一步站稳。牟氏连话也不及多说一句地往三郎的方向跑,焦急地一叠声催促着“多打几个灯笼!”“仔细看着三郎勿要跌倒!”
    七娘往那边跟了两步,回头看看华苓,也没说什么,跟着母亲和双胞胎哥哥去了。
    华苓仰头去看大郎,少年一双眼睛在灯火里幽然而沉静,看不清是怎样的心绪。
    她便问:“哥,我们走吧?”
    “嗯。”大郎摸摸华苓的丫髻,牵起她的手,两兄妹走进丞公府的深夜里。
    ☆、第32章 与四八同车
    32
    踏春是早春必做的活动,但一整个丞公府的主人要一起出游,种种准备又哪里是好协调的,于是生生拖过了二月,直到三月初三上巳节,丞公府的踏春才得以成行。不仅华苓,从二娘往下的姐妹们就没有不等得十分焦躁的,她们女孩又不像兄弟们日日到家外去上学,一年到头就盼着这几次屈指可数堂而皇之出游散心的时候——轻薄娇俏、最最时新的春衣制好了,连搭配的鞋袜、头面、香囊、巾帕种种都已经选了又选,搭了又搭,不就是想要鲜鲜亮亮齐齐整整地出现在满金陵城的俊俏少年郎跟前,享受被注目、被追随、被称赞的感觉嘛。
    青春慕少艾,这可是自然而然的事。
    至于华苓自己,就没有那么多期待看到美男子的心思了,一个是她现在已经算有未婚夫的人咯,另一个就是,她自觉自己心理还是比较成熟的,漂亮的人也见过不少,没有必要和小姑娘们一块儿春心荡漾。
    她真正觉得期待的是,进了三月便是盛春时节,城外该长的花花草草都成气候了,可赏可玩的地方应该更多。
    上巳日的清晨,华苓梳头发的时候辛嬷嬷就坐在一边给她揉手脂,乐呵呵道:“九娘子盼了这许久终于能踏青去咯,嬷嬷看着也高兴得很。嬷嬷听说是去南郊的那青波河边,在水边玩耍可要处处仔细些,若是衣裙沾了水容易着凉。还有踩踏那山野草丛总要经心些儿,长草丛里最是多蛇虫鼠蚁的,要是咬着了可怎生是好。”
    华苓笑得眼睛弯弯:“嗯,嗯,嗯,我知道的知道的知道的~”一连说了三次也不用多喘口气,可见现在华苓好吃好住的,身体真正是壮实了。
    在给华苓梳发髻的金瓶噗哧一笑:“九娘子又调皮了。嬷嬷放心吧,金瓯和金钏都是稳得住的,包管呀,怎么随着九娘子出去的,就怎么护着九娘子回来。”金瓶的语气和动作都总是十分温柔。
    辛嬷嬷便放心地点了头。
    对金瓯和金瓶的能耐辛嬷嬷是很清楚的,不知有多信任她们,即使她自己,也不能把九娘子服侍得这样好。毕竟是谢丞公手下出来的人,连各处的消息都能比别人早知道几分,没有见过很多世面的辛嬷嬷一心认为,世上最顶尖儿的侍婢也就能是这个样子了。她甚至觉得,即使是牟氏跟前最得用的大寒小寒,其实也不如金瓯金瓶多了。
    金瓯就着窗下长榻,动作利落迅速地把要带出门的东西细细点过打包,轻声笑道:“婢子年后也还未曾出过府,能随九娘子去清波河边走上一转,不知有多高兴。竹园里的小丫鬟们都羡慕得很。”
    丞公府规矩颇严,各园日用品和食材的采买都专门有执事负责,后院的仆妇丫鬟普通是不能离开丞公府的。仆妇们全都是终身属于谢氏的家奴仆,一家人都在府里供职,总之连出外探亲的机会都没有。
    华苓想了想说道:“嬷嬷也许久不曾出府了吧?不若教金钏不去,让嬷嬷随我一同去踏踏青、散散心,好不好?”
    辛嬷嬷忙摇头:“不用不用,嬷嬷在竹园里住着极好,也不爱看那花红柳绿的,就叫钏儿去吧,嬷嬷在园子里也好清净一日。”
    华苓微微有些无奈,她知道辛嬷嬷这是照顾着她的颜面,也照顾着小丫鬟们的心思。金陵的世家小娘子们出门很少爱带年长仆从的,特别是奶娘,认为会给人一种没断奶、长不大的感觉。辛嬷嬷对这一点是很清楚的,所以从来不主动随她出外。
    辛嬷嬷和其他兄弟姐妹们的奶娘一样,当年是从江陵谢氏的本家调过来的。她在本家的丈夫早年病逝,生的一个男孩儿也没有养住,现在在江陵只剩下两三个关系极远的亲戚,平时也很少有机会来往。要知道,江陵本家在长江中游,距离金陵有上千里。
    当下人的,自然是主人到哪里他就到哪里,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实。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用被保护得柔软滑腻、没有一点瑕疵的小胖手拍拍辛嬷嬷的手背,郑重地道:“嬷嬷不去就不去吧,小九若是看到了好看的野花儿,一定给嬷嬷采一捧最好看的回来。”
    “好,好,嬷嬷等着呢。”辛嬷嬷眉花眼笑。
    金瓯和金瓶相视微笑,能跟着这样念恩长情的主人家,是十分要运气的事。
    丞公府往郊外去踏青的队伍足足装了五架马车,这还是谢丞公领着大郎二郎骑马,还有好些教程快的男性仆役步行的情况下。
    牟氏自然是带着三郎七娘一辆车的,二三五六一向是个团结的小团体,自然也是坐一辆车,剩下华苓很无奈地被牟氏安排到了第三辆马车上,和四娘、八娘、四郎一起。至于姨娘们,这种光光鲜鲜出门见人的场合,家主和主母不是脑子被雷劈了的话,都是不可能带出来的。
    华苓踩着绣凳上青帷马车,八娘和四娘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笑倒是很大声儿。
    四郎身子还短,整个儿扑在马车另一侧的覆锦长座上玩着个竹编的蟋蟀笼子,占了整个座儿。
    华苓轻轻拍拍四郎的小肩膀说道:“四郎别整个趴着呢,给我留个位子。”
    四郎大声说:“不要!我要趴着玩!”说完还偷偷瞄了自己的两个同胞姐姐一眼,见四娘和八娘笑吟吟的看着这边,完全是赞同他的话的样子,越发理直气壮,两条小短腿还在锦座上扑腾了几下,差点踢到华苓身上。
    华苓扶着车壁半蹲在马车前半部,实在不怎么好受。她回身以眼神示意金瓯金钏到后面上马车,放下前面的车帘子隔开外面的视线,直接将四郎卡着胳肢窝抱起来,放到锦座一端坐下,给自己空出足够的位子,舒舒服服地坐下。
    也幸好她现在身板儿壮实,不然还不能将虽然小,但喂养得浑身是肉的四郎抱起来。
    四郎没想到华苓敢亲自上手来挪他,边叫边挣扎,实实在在地蹬了华苓好几脚,力气不小。
    华苓微怒,沉声道:“安生坐着。再敢这么霸道,我就把你放下去和下人一起走路。”
    四郎完全不怕她,在座位上胡乱蹬着腿,大声说:“你才下去,你才下去!这是我和四姐、八姐的车子!不令九娘坐!”四郎今天穿一身天蓝色的圆领锦袍子,进了学堂之后,头发也似模似样地束到头顶,和同胞姐姐们一样的唇红齿白,俊俏可爱。
    但是这样粗蛮的举止,又哪里像丞公府的小郎君。
    华苓动也不动,看着四娘和八娘,看她们有什么话说。
    四娘跪坐在长椅上,正掀帘子看车外的风景,她慢条斯理地斜着瞄了一眼,轻声斥道:“四郎你是作什么?还有没有一点丞公府郎君该有的懂事和气度了?这是我们府的马车,怎能说九娘坐不得?九娘可也是你的姐姐,不能这样的。再这样大喊大叫的,叫爹爹听见了定要教训你。九娘你也别跟他计较,四郎还小呢,一团稚气不懂事罢了。”
    四娘今天穿一身水绿色的缎面襦裙,裙色比上襦要浅个几号色,又精心梳一个堕马髻,簪上最新打的蝶翅花簪子,身如纤柳,三分书卷气再配上七分的美貌,平心而论,是个一等的美人儿。
    而且比以前更会说话了,华苓浅浅一笑。
    八娘长得比四娘还要甜些,笑容也更天真,她轻快地对华苓说道:“九娘,方才四郎胡乱撒泼,是不是踹着了你?我代他向你道个歉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四郎不如跟八姐这里坐吧,八姐陪你背诗。”话虽然是这么说了,八娘却没有一点挪出个空位的意思,马车就那么大,一边长椅挤三个人太逼仄了,而且四郎老是乱动,八娘怎么肯让他扯皱新衣服。
    “不要,四郎要坐这里!”四郎伸开两只手,巴住了车壁三分之二的范围,警惕的看华苓。明显是觉得华苓要一个人逼得他们三姐弟没位子坐的样子。
    八娘轻轻“哎”了一声,只是一脸没办法地看华苓:“四郎就是性子太倔了,不是有意要和你生气的,就容他与你一起坐吧?”
    看这多会说话呢,轻轻巧巧就分说了亲疏,还要直指她为人不够宽和。这种话里还有话、心眼里还有眼儿的对话,她不觉得有除了锻炼嘴皮子之外的任何作用,偶尔当戏看一看也就罢了,她一点也不想成为戏中人。
    华苓安静地靠着车壁,坐着三分之一的位子,看完了三个一番作态,才勾勾唇角说:“也没什么。”然后挂起帷帘看风景。车马嶙嶙,已经渐渐出了金陵城,马车外已经是满地秀色了。
    见华苓主动退让了,八娘又对四郎嘱咐几句很好听的场面话儿,这才仔细拂拂裙角的皱褶,安静下来,心里得意得很。她今日穿的是鲜嫩的水红色裙裳,裙摆绣了许多花朵儿像随意洒落在地的花瓣雨,这样和穿葱白色襦裙的九娘站在一起,定然显得她分外出挑。她本也比九娘长得好看呢……
    出了南城门,往南边青波河去的车队就都汇聚到了同一条大道上,也是幸亏谢丞公这几年主持修建的硬泥路面又宽又平坦,各家车马跑得顺畅,才没有发生交通事故来。
    华苓忽然睁大眼。有一个身穿皂色骑服的少年驭着马,穿过后面的车马队伍赶了上来。马儿在他手下驭使,居然有了种比女儿家穿针引线更轻巧灵活的美感。那一双透着冷厉的褐眸略一顾盼便望见了她,在车马人群里再也没有挪开视线。
    春光正好,韶华正茂。
    ☆、第33章 翁婿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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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和他所骑的黑马一样风尘仆仆,他的靴子上和马身上一样溅了许多尘泥,他的眼里透着微微的疲倦,但依然掩不去那股热烈燃烧的、煌煌火焰般的气势。
    他很快驭马靠近了华苓这边的小窗,两人对视片刻。
    华苓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边浮起的浅笑,道:“你不会笑的么?”
    卫羿没想到华苓第一句会说这样的话,两三息之后才试着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
    “我回来了。”他说。他的声音依然沙哑,似犹带着北地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