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很多人都这样觉得。
可是被司马妧请来的二十位“武林高手”却是冷冷勾了一下嘴角,不以为然。
在校场外的小树林里,有人拿着一支航海用的水晶望远镜,正对着校场中的情况聚精会神观看。他的小厮心惊胆战地提醒他:“少爷,我们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大长公主是我的熟人!哈哈,看那个人好弱,这么弱就别和人比刀法了,小心没命!要是本少爷上,分分钟把他们都打趴下!”这个慷慨激昂挥舞拳头的人,正是睿成侯三子,顾乐飞的好友,齐熠齐三少是也。
听闻司马妧今日要来训南衙十六卫的这些兵,他以为她的目的是为楼宁报仇,特地早早蹲守在此,只为了看一出赵岩等人出糗的好戏。
结果事情并不如他所料,司马妧没有公报私仇,没有刻意针对和楼宁打架的那些人。
她是要折腾整个南衙十六卫,足足一万三千人。
看南衙十六卫的人吃瘪,尤其许多还是熟面孔,不是这家大臣的宝贝儿子,就是那家侯爷的心肝孙子,看他们一个个被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趴下,真的好过瘾啊!
不过司马妧是从哪里请来的这些人?
齐熠好奇。
日上中天,这场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挑战方才结束。先前站出来的几百人除了少部分主动退出的,其他都或多或少挂了彩,狼狈不堪,表情尴尬。
王腾默默地扭过头去,拿袖子擦汗,也借此掩盖自己的颜面无光。谁知道转头的瞬间正好看见韦尚德的孙子朝他看来,虽然蒙着面巾,但是眼神中的笑意十分明显,那是不怀好意的嘲笑。
王腾觉得更丢脸了。
“本将军、本将军觉得有点晕,这都深秋了,太阳怎么还这么毒啊,我要去、去歇息会。”王腾望了一眼天上并不炽热的阳光,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脸晕乎乎的模样由人扶着退场。
“大人……”左千牛卫将军林荃想要说点什么,被王腾一眼制止。
王腾扫了一眼在场跃跃欲试的各个将领们,压低嗓音警告:“你们就看着,不要想下去帮忙!这脸丢得还不够么?”说完他就拿袖子一边擦着脸上没有的汗,一边退场了。
司马妧没有注意到台上发生的这个小插曲,见校场上的对战已经基本结束,她扬声道:“比试结束,南衙十六卫中,赢了的人站出来。”
她的话音落下后,校场上寂静片刻。几百个挑战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尴尬。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我不服!”赵岩又是第一个站出来:“殿下找来的都是功夫高手,以一敌百,还不是轻轻松松,这不公平!”
“功夫高手?”司马妧十分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对几十场对战下来,面色也有些疲惫的二十人说道:“还请各位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罢。”
“在下左羽林军校尉吴勇。”
“在下右神策军副尉刘小七。”
“在下左神武军中侯曾云。”
“在下左神威军中侯……”
二十个人,声音嘹亮,一一抱拳将自己的名号和军职报上来,都是镐京中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即使说出名字也没人认得。
可是他们的军职一报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是些什么人。
“艹,是北门四军的家伙!”
寂静的校场中,有人握着拳头低骂一句,他声音不大,可是周围静默的士兵们全都听见了。
即便司马妧把她的七十西北边兵带来,败于这些边兵手下,也比败在北门的手下要好。
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下可好,以后交接岗位的时候,遇见北门的人,头都抬不起来!
“当年太祖以义兵起太原,至天下初定,太祖立朝,兵悉罢遣归,独有两万太祖亲随,皆乱世中最骁勇善战之士,愿留镐京,守卫龙地。太祖遂设南衙十二卫,以渭北白渠旁民弃腴田分之,号为元从禁军。”
司马妧所说,正是南衙十六卫的前身历史。太祖的时候是十二卫最辉煌的时候,如今骁勇的北门四军,也是从这十二卫中分离出来组建的。
可是现在,他们却被从自己这里分离出的北门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顿了顿,司马妧又道:“后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谓之父子军。”
她扫了一眼校场上黑压压站着的万名府兵,淡淡笑了笑,不掩饰嘲讽之意:“父子军?你们还能为先辈背起南衙十六卫这个名号?”
全军静默。
气氛是可以感染人的。这个时候,即使还有许多如赵岩这般的世家子弟并不服气司马妧,即便自己输了,也觉得错都在司马妧和北门四军的人身上,可是周围的人皆是一脸沉重和羞愧的表情,连台子上站的十六卫将军们也低着头不说话。
形势比人强,这情况,逼得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来,暂时服软。
“一百圈,还有谁不服?”
司马妧特殊的沙哑嗓音在校场上空回荡,场上没有一个人再敢说一个“不”字。
“在下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死一般寂静沉重的沙场上,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来自台上,来自司马妧身后,来自一个戴着面巾、始终没有存在感的人。
当他揭下面巾的时候,在场很多世家子弟都立即认出了他,那二十人则齐齐抱拳行礼:“韦骑尉!”
“韦、恺。”赵岩和他的小伙伴们在底下咬牙切齿,就像顾乐飞和高峥从小看不对眼一样,他们也和这家伙从小有仇。
因为韦恺总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不仅如此,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还一直十分看不起他们。
“南衙十六卫的人竟如此不堪一击,韦某深觉失望。不知今后要负责教导他们的大长公主殿下,以女子之身担任如此重大的任务,手上……到底有几分本事?”韦恺抱着剑站在那儿,慢条斯理地说出挑衅的话语:“不如,殿下屈尊和臣比上一场?”
这个人。
司马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韦恺的话,纯粹是为了挑衅而夸大其词,这几百人中多是目空一切的纨绔,并不能代表南衙十六卫的整体实力。他却偷换概念,将这场比试上升到南北禁军的实力对峙问题,似乎司马妧不打败他,就没有资格教导南衙十六卫。
其实,她今日借来的二十人乃是北门精锐中的精锐,在北门军中也是能以一当十的精兵。不过借人的时候被韦恺知晓,执意要跟着一块来,韦尚德和她私下里说,自己这个孙子有点傲气,还不太看得起女人,让她多多包涵。
傲气?看不起女人?之前没看出来。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可以。”司马妧的回答刚一出口,场下居然响起一阵骚动,是有人在欢呼。
“削他!殿下,削死他!”赵岩在队伍里大喊,此时他也顾不得和司马妧的个人恩怨问题,毕竟韦恺才是他的头号敌人。
韦恺扬了扬唇,不受场下那些他所认为的杂碎的干扰:“多谢大长公主。”
司马妧摆摆手,径直问:“你想同我比什么?”
“骑射。”
韦恺的手往校场左侧的几排草靶一指:“韦某要和公主您,比、骑、射。”
骑射?谁人不知道大长公主这个称号来自西北十年的守关之功,是谁收复嘉峪关,是谁灭了北狄,荡平草原?
场下的十六卫又开始骚动,而刚刚退场的王腾眼见形势不对,悄悄溜了回来。
韦恺这是自信过头了吧,虽然北门四军以骑射见长,但是他竟然要和消灭了北狄的司马妧比骑射?
比起十六卫的怀疑和轻蔑,北门四军的二十人倒是气定神闲,显然对韦恺很有自信。韦恺的神射,在北门四军是大大的有名,即便对上司马妧,这些人也不认为他会输。
司马妧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她看了看校场左侧一排又一排纹丝不动的靶子,疑惑道:“你是要我们都骑在马上,搭弓射箭去射那些草靶,然后看谁的箭命中更多更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