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君澄瞥到牧容身上的血污时愣了片刻,这才察觉到地上躺着一个死去的女人。
“大人,这是……”
牧容从尼古莎的大腿右侧取来了刀鞘,一并递给了君澄,“物证收好,这西域女人八成是章王收罗来的江湖中人,想来暗杀本官,今儿险些让他给成了。”
君澄接过匕首掂了掂,还未细看,却见牧容脚下不稳,忽然一个趔趄跌在了软榻之上。
他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大人,你受伤了?”
牧容头晕目眩,耳里全是聒噪的蝉音。估计是刚才的争斗加剧了血液流动,欢酒还是在他身体里走开了。药力之大令人咂舌,须臾的功夫就感觉燥热难耐。
他强撑着意念,清冽的声音有些发颤,“本官没受伤,咱们快回去。”
眼见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君澄不敢耽搁,慌忙招呼着其余的锦衣卫过来搀扶。
留下一人收拾烂摊子后,他将牧容护送上了官轿,这才开口问道:“大人,咱们回府么。”
牧容恍惚的睁开眼,“回衙门……”
不知章王这老狐狸给他灌了什么药,他只觉得意识越发模糊,全身像被蚂蚁撕咬一般。指挥使府里有不少婢女,倘若发生个什么,那可难以交待了。
轿子一起,他在颠簸中愈发浑噩,即便是狠劲儿掐住掌心也无济于事。到衙门时,外袍已经被冷汗浸的潮湿,幸亏夜色氤氲,这才遮住了他脸颊上些许的酡红。
君澄和一名校尉将他架了出来,隐约嗅到了他喷涂的香甜酒气,“大人,您这是喝多了?”
牧容的薄唇翕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声响。
君澄一直在外面潜着,也搞不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全当指挥使默认了。可衙门不及指挥使府,如今大人喝多了,总不能扔到衙门正堂去睡吧?
一旁的校尉问他:“君大人,咱们去哪?”
君澄蹙眉想了想,眼眸一亮道:“去交堪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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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锦衣卫除了当值的以及进宫协助大汉将军的校尉外,其余都会休沐一天。
家在京城的都赶回家各找各妈了,回不了家的锦衣卫就在各自的院落里三五两群的凑在一起,把酒言欢共庆中秋,说说荤段子,谈谈朝廷的桃色秘闻,好不快活。
交堪馆当值的锦衣卫早早被卫夕遣走,不知上哪疯去了,整个院里就她一个人,寂寂寥寥的很不应景。
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回廊上,一口口的吃着月饼,静静望着那轮圆月。这些日子一直都过的浑浑噩噩,难得这么静下心来,却平生了一股惆怅。
八月十五人团圆,不知她的父母可还安好,会不会因为她的意外死亡而伤透了心?
一想到这窝心事儿,卫夕像吞了几百颗酸杏似得,五脏六肺都变得酸涩难忍。
她用袖子抹掉了眼泪,嗵一下跪在了回廊上,对着老天磕了三个响头,嗫嗫道:“爸,妈,是女儿不孝,白瞎了你们给的一条命。你们也不要太过伤心,女儿现在好好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虽然这里血雨腥风的,但女儿一定会苟且偷生,好好珍惜这颗脑袋的,你们在现代也要替女儿多积功德啊!”
一番话说得很利落,她站起来拂去了中衣上的灰土,黑玉般的眼珠蕴着泪雾,在月华的映射下格外地盈亮清透。
就在此时,交堪馆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了,发出砰一声闷响。混乱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色里颇为突兀,隐约还有几个人低声咋呼的声音。
卫夕倏地回过神来,这时候大家都回去过节了,怎么还会有人来这交堪馆?风声鹤唳了多天,她心生疑窦,抄起身边的长刀躲在了木柱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还不少人,她紧张的咽了咽喉咙,不会是敌外部队趁着中秋戒备松散打进了锦衣卫内部,再来一个斩尽杀绝吧?
脑洞一开,卫夕握着刀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就在犹豫着是拔刀还是逃跑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冲到了屋门口。
其中一个男人对着屋里大喊了一句:“白鸟——”
这声音很是熟悉,卫夕讷讷地眨眨眼,从木柱后面探出了头,瞧见熟悉的飞鱼服后,她松了口气,恹恹道:“君澄啊,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跑这来了?”
还……带了这么多人。
☆、第十三章
君澄神色焦急的瞥她一眼,一句话没多说便踹开屋门,架着牧容进了她的房间。
“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卫夕慌张的追进去,这会子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君澄就把人安稳的放在了她的床榻上。
敢情儿知道她要出任务,给她送男人消遣来了?
卫夕狠抽了下嘴角,上前揪住了君澄,刚要问个明白,余光却瞥到了床上的那个男人,心脏登时咯噔一声。
“这这这……”舌头忽然打了卷,她一手指着牧容,结结巴巴地说:“死死死死……死了?”
君澄剜她一眼,“胡说什么,大人只是喝多了。”
“……”
卫夕一听,旋即放松了脸上紧绷的肌肉,目光凝着牧容前襟的血迹,感叹道:“咱们大人这得是多拼啊,都喝吐血了。”
“那是别人的血,大人今天处置了一个杀手。”
“杀人了?”卫夕的脸色倏地一白,只觉汗毛倒立,“既然杀人了,你们还不快给他洗洗?这可是人血,大夜里穿着它招魂么!”
君澄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蹙眉道:“你又没少杀人,一惊一乍的作甚?小心扰了大人休息。”
白鸟的确是个侩子手,卫夕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揉着脑门站在原地,谁知君澄很不客套的安排了一个活计给她——
“给大人更衣的事就教给你办吧,兄弟几个手粗,干不了这等细致活,拜托你了。”
“……”
卫夕愣了愣,眼见君澄要走,小跑几步挡在了门口,讪笑道:“指挥使今天住我这?那我怎么睡?”
“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凑合吧,大人重要不是么?”君澄没奈何地瘪了下嘴,抬手将她从门口拨开,“我们还得去一趟诏狱,刚揪住一个章王府的探子,总得从他嘴里挖点什么,先告辞了。”
“……”
没走两步,君澄踅身看她,笑容有些坏坏的味道,“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冲撞了大人么?如今表现的机会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对着卫夕眨眨眼睛,带着几个人走了。
卫夕被电的全身发麻,那小眼神仿佛在说“偷着乐吧今儿指挥使大人就是你的了”。
啊呸——
她撒气似得把房门砰一声关上,抱着膀子走到了床前。
牧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俊秀的眉宇拧成了个疙瘩,看起来颇为痛苦,而那前胸处的血迹刚刚干涸,红的发紫,异常瘆人。
卫夕凝了半晌,胃里忽然翻腾了一下,赶紧去浴房提了一桶热水。这扫把星可是躺在她暂时蜗居的床榻上,还穿着染了人血的衣服,要不要这么恶心!
“真是神烦。”卫夕小声咕哝一句,将帕子浸湿后在牧容脸上抹了几把,又戳了戳他的肩膀,“大人,你醒着吗?”
牧容抿着嘴没回话,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卫夕无奈,只得擅自动手,费了好大劲才拽掉了他耳朵外袍,可里面的中衣也染了血,这倒让她犯了难。
扒掉这层之后,牧容的上身可就光了,她这现代女子倒是无所谓,就怕这古代男人想不开。
犹豫了好半天,她还是强迫症外加伪洁癖发作,伏在他耳畔说:“大人,你的中衣上染血了,有病毒。我现在要给你脱下来,你不要说我非礼你啊。”
牧容难受的将头扭向别侧,嘴里吟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