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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走远了些,杨雁回料定已将穆振朝甩得远远的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只是不敢再回头去瞧穆振朝了。
    秋吟道:“小姐,我认得方才那位公子。”
    杨雁回奇道:“你又没跟去过县衙,怎会认识那位公子?”
    秋吟道:“去年清明节,那个人经过咱们青梅村,看到村里的姑娘媳妇们荡秋千,念了一首诗。你还笑话人家来。当时他离得挺远,你又是小声嘀咕的。我以为他听不见,谁想他听见了,瞅了你好几眼呢。你不记得,我可记得。只是当时人多,我不好取笑你。等咱们荡了秋千回去,我早忘了这事了。方才看到那个穆公子,我忽然又想起来了。”
    只听她们身后不远处,一个男子声音道:“小姑娘的记性倒是真好。”
    主仆两个这才回头去瞧,发现穆振朝也没骑马,竟在她二人身后不远处徐徐行来。
    杨雁回登时更是说不尽的羞恼。这家伙不是要去白龙镇上吗?怎么走了相反的方向?分明是故意跟了她们来。还真是个纨绔子弟!想到这里,杨雁回更是板着脸,一声不吭,加快步子向前。这一带因商贩多,还算热闹,她就不信穆振朝还敢随意放肆不成!
    穆振朝眼见得娇滴滴的小美人红着脸,面带愠怒,步履匆匆的去了,好生没趣,只得折返。哎,没道理呀,分明是小美人先对着他笑的。她笑靥生花的将他勾了来,却又这么气呼呼的弃了他去。少女的心思,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若他记得不差,这位姑娘,就是花浴堂老板杨鸿的妹子,杨雁回。
    不过,杨鸿只是出面办的凭照,真正办浴堂的,是杨家和庄家的女人。爹后来说:“我看他是个秀才,又是高主簿的忘年交,料想他办浴堂不会胡来,痛快准了。谁知他只是出面申个凭照,出头办事的,竟是家里的女人。办的竟然是个女浴堂。还有那个在夫家过着不顺心,就打官司闹和离的庄秀云,也搀和进去了。岂有此理,这是明着耍我这父母官么?别让我寻了机会,逮住了他的不是,否则我定要上奏革了他的功名。”
    不过爹后来看那女浴堂甚是规矩,且村中的妇人劳作一天后,进去洗个澡,倒也方便。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谁知后来杨家又建了个花浴堂。待那花浴堂开起来后,爹再次震怒。可是瞧着京中贵妇都去洗澡,他也不敢如何了。最重要的是,娘也喜欢来这花浴堂泡温泉!不过娘到底是这丘城县的知县夫人,来得已是少多了。
    杨闵氏被诬陷杀夫那场官司,其实他也去看了。不过当时这位杨姑娘心系母亲,满眼满心只盯着堂上瞧,并未留意到他罢了。
    谁知去年他去京中寻友,经过青梅村时,看到村中女郎荡秋千。一时兴起,念了一首李开先的《观秋千诗》,竟惹了这丫头一顿嘲笑。
    其实那《观秋千诗》他不甚喜欢,不过是想起来,随口一念罢了,竟让人雌撘了一顿。
    不想今日又撞见了这位杨姑娘。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怪道娘上次来泡温泉,回去后还说呢,“那花浴堂杨家的姑娘,出落得玉天仙似的。那言行举止也是落落大方,有模有样,哪里像个乡野村姑?也不知杨家是如何养出这么个女儿来。”
    他正想埋汰这位伶牙俐齿的杨姑娘两句,不想,娘先自己说了,“就是那性子太不调贴了。没见过那么小的姑娘,那么泼辣厉害的。我洗澡时,撞见牛捕头的娘子。她说牛捕头现在提起那小姑娘,还觉得身上瘆的慌。牛捕头还说了,这要是人人都那么厉害,他们可怎么办差?”
    穆振朝立刻没了埋汰杨雁回的心思,反而替她申辩了两句:“这怎么叫泼辣厉害?人家又没胡搅蛮缠。若是有人敢冤枉娘,我保证上去把那人揍成烂泥。杨家那小妮子,还是不行啊。就长了一张嘴皮子。”
    穆太太惊奇的瞅了儿子好几眼:“你认识那杨雁回?”
    也就是那时,穆振朝忽然就生出了和这位杨姑娘互相认识认识的念头。
    穆振朝折回去几步,又回头去瞧杨雁回。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长得就是快。眨眼间,小丫头已长成个绝色的娇俏少女了。只是这脾气,丝毫未变呀。还是喜欢胡乱雌撘人。他今日还要去镇上,待他另寻个时机,早晚他们会认识的。
    杨雁回小声问秋吟:“那个穆振朝走了没?”
    秋吟回头看了一眼,当是时,穆振朝尚未回头,秋吟便道:“走了。”
    杨雁回这才又回头,想远远啐那穆振朝背影一口:“这个纨绔……”这个死秋吟,好端端的怎么骗她?
    穆振朝见那佳人忽然又回头来瞧他,便又笑了。怪有趣的。这丫头分明是对他有意,又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要屡次偷瞧他,又要对他板着个脸!
    而杨雁回,她这次几乎是飞奔回去的。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莫名其妙撞鬼了。
    ☆、第132章 杨小妹话本抒相思
    直到回了家,秋吟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你……你方才可真……真是糗大了呀!”
    杨雁回恼道:“你还笑,不许笑。”
    秋吟又道:“那个穆公子,指不定怎么误会呢?!”
    杨雁回道:“随他误会去。往后我还是安安生生在家里呆着,少出这个门的好。这年头,咱青梅村都不安全了。”
    秋吟忍不住道:“谁给咱青梅村招了这么多人来?还不是姑娘你?你到好意思先抱怨起来了。”
    杨雁回竟然哑口无言。
    秋吟忙又笑道:“姑娘莫恼,我是夸你有本事哩。你招来这么多人,咱们村很多人家,农闲的时候都去卖吃的用的玩的,也能挣一小笔呢。大家谁不夸你来?”
    杨雁回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只听秋吟又道:“只是今日么……那位穆公子,定是要生误会的。姑娘这么个美人,回头看他好几眼。他那心里只怕要美得上天了。”
    “你还说”杨雁回道,“不许说了。”
    秋吟这才闭了嘴。过了会,忍不住,又开口道:“我看姑娘能在家里呆几天。”
    杨雁回心说,臭丫头真是小看她呀。她好歹也是在后宅憋屈过十几年的人呢!何况早先又把附近想去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哪里就在家里呆不住了?
    杨雁回也笑:“不如我们打个赌?我可以一个月不出门。”等她把新想的一个长话本写完了,就狠狠出去玩几日。
    谁知秋吟十分小看她,斩钉截铁道:“撑死三天。”
    杨雁回道:“你且等着看,你姑娘我若是输了,我这个月的润笔全赏你买钗钏。”
    秋吟大喜,一副定会赢的模样。
    杨雁回深感不忿,心说,一定要拿出自己本事,来给这丫头瞧瞧。好像哥哥才考了功名时,足足憋了一个多月不出门的人不是她似的。
    杨雁回正恼着,忽听外头于妈妈惊喜的声音传来:“哎呀,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杨雁回忙出了屋子,果然见杨鸿、杨鹤回来了。那云天书院虽距离杨家不算很远,但早起晚归的到底不便,况且书院的规矩,学生是要吃住在书院的。因而杨鸿、杨鹤也只得依了规矩,平日都在书院里,放假时才回来。毕竟妹妹年长了一些,父亲身体好了很多,又没了大伯家生事,他们当初走得放心多了。
    两个少年已是愈发得眉清目朗,一个儒雅俊秀,一个神采飞扬。
    杨鸿伸手朝妹妹头顶上比了一比,笑道:“雁回又长高了。”
    杨雁回笑嘻嘻道:“大哥二哥也长高了,也瘦了。我胖了好些。”
    于妈妈见到他们兄弟两个回来,也是喜得什么似的,对何嫂子道:“今儿个中午,咱们专做两个少爷爱吃的。”
    何嫂子忙应了。
    杨鸿杨鹤又去外头将骡车赶进来,兄妹三个一道往里头去。杨鹤又从车里一趟趟搬下来从山上采买的山货,先放到了耳房里。
    杨鸿将一套新买的笔、墨和裁的几刀纸给杨雁回,还说:“知道你如今最常用的物什就是这个。”
    杨雁回谢过了大哥,喜滋滋的叫秋吟收好了。
    杨鸿又道:“我们在家歇几日,大后天便还要去书院。到时候,你也可以同去。”
    杨雁回奇道:“我去那书院做什么?我又不考功名。”
    杨鸿笑道:“你往日很喜欢的那位翁琳居士,要去我们书院讲学。那位先生讲学,极欢迎女子去听的。”
    杨雁回惊诧极了,半晌才惊喜道:“此事当真?若果真如此,那可太好了。这倒是一件稀奇事!我一定要去的!”《李氏焚书》是翁琳居士的师父生前所著,却是由翁琳居士在其死后编辑成书的。
    秋吟收好了笔墨,才走进耳房来,正听到这话,不由笑道:“姑娘说话要算话。你下个月的润笔,都要给我买了钗钏才好呀。”
    杨雁回情知自己定要赌输了,但她因着心情好,便大方的挥挥手,道:“去去去,少不了你小丫头的。你姑娘我如今差你这点钗钏么?”她又问杨鸿道,“大哥去的那云天书院,怎地也有名士讲学?”
    杨鸿道:“如今的山长和以前那位规矩不一样了,偶尔也邀名士大儒去讲个一场两场的。”
    杨雁回又道:“一请便请个翁琳居士,现在这位山长,倒也颇为大胆。”
    杨鸿笑道:“我知道你愿意去的,倒大后天,咱们一道去。不过,大哥就不能陪你回来了。”